那间祠堂她去过,三进三路九堂两厢杪格局,大小十几座建筑,在当地蔚为景。这十几年,早该荒废,或是直接更名换姓。
倘若还在话,她想亲手把父兄牌位,摆到祠堂香案上,受后代香火。
他们不该做漂泊无依孤魂,寻不到归途野鬼。
沈奚靠坐着,不愿动,不愿合上书信……绝笔如此冷静,又带着恳请,年过半百父亲是带着何种心情预备北上,交代后事?
信纸被抽走,她惊醒,肿着双眼,对傅侗文勉力地挤出抹微笑。
“真羡慕你……父亲很少有时间见。”
人时间有限,给家国太多,给家人就会少。
傅侗文替她把床上信收妥,揿灭壁灯,趿拉着拖鞋,回到她身旁,在黑暗里摸摸她脸。没哭。
要他解释两句。
这夜灯光格外亮,床头壁灯也是。
她大病初愈,到深夜里,腰酸得坐不住,终于带着信,到床上去看。
信中内容和情绪,也渐渐地从开始慷慨激昂、满怀信心,到思虑沉重,阴云密布。岁月在张张信纸里增厚,带着对家国沉重忧思,让情绪越积越高,仿佛随时会倾倒在眼前……终于,看到最后那封。
在展开信纸前,沈奚猜不到父亲会如何书写这封绝笔信。
“心有大义人,对家人都会显得无情,”他在无光房间里说,“不要怪他。”
沈奚轻摇头,是对他,也是对父亲。
肩上有热意,是他手。她顺着他力气,躺倒在枕头上,身上被压锦被。
黑暗无声地淹没她。
她在混沌中,喃喃着说:“沈家在乡下有间沈家祠……应该早荒废。”
可出乎她意料,信很简短,没有任何国事讨论,皆为生意经。
沈奚目十行,扫到结尾:
不日赴京,盼畅谈。望能借小友之臂,促成佳事。
老友沈英
她知道,这里“佳事”,就是傅侗文所说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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