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三观把当初阿方和根龙对他说话,全说给他们听,来喜兄弟听完他话,问他:
“卖血以后,身体会不会败掉?”
“不会。”许三观说,“就是两条腿有点发软,就像是刚从女人身上下来似。”
来喜兄弟嘿嘿地笑,看到他们笑,许三观说:
“你们明白吧。”
兄弟俩听许三观话,都嘿嘿笑几声,然后两个人鼾声同时响起来。许三观被他们挤在中间,他们两个人肩膀都压着他肩膀,过会他们腿也架到他腿上,再过会他们胳膊放到他胸口。许三观就这样躺着,被两个人压着,他听到河水在船外流动。声音极其清晰,连水珠溅起声音都能听到,许三观觉得自己就像是睡在河水中间。河水在他耳旁刷刷地流过去,使他很长时间睡不着,于是他就去想乐,乐在上海医院里不知道怎样?他还去想许玉兰,想躺在家里二乐,和守护着二乐三乐。
许三观在窄小船舱里睡几个晚上,就觉得浑身骨头又酸又疼,白天他就坐在船头,捶着自己腰,捏着自己肩膀,还把两条胳膊甩来甩去。来喜看到他样子,就对他说:
“船舱里地方小,你晚上睡不好。”
来顺说:“他老,他身上骨头都硬。”
许三观觉得自己是老,不能和年轻时候比,他说:
来喜摇摇头,来顺说:
“们都还没上过女人身体,们就不知道下来是怎回事。”
许三观听说他们还没有上过女人身体,也嘿嘿地笑,笑会,他说:
“你们卖次血就知道。”
来顺对来喜说:“们去卖次血吧,把钱挣,还知道从女人身上下来是
“来顺说得对,不是船舱地方小,是老,年轻时候,别说是船舱,墙缝里都能睡。”
他们船路下去,经过大桥,经过安昌门,经过靖安,下站就是黄店。这几天阳光直照耀着他们,冬天积雪在两岸农田里,在两岸农舍屋顶上时隐时现,农田显得很清闲,很少看到有人在农田里劳作,倒是河边道路上走着不少人,他们都挑着担子或者挎着篮子,大声说着话走去。
几天下来,许三观和来喜兄弟相处得十分融洽,来喜兄弟告诉许三观,他们运送这船蚕茧,也就是十来天工夫,能赚六元钱,兄弟俩每人有三元。许三观就对他们说:
“还不如卖血,卖次血能挣三十五元……”
他说:“这身上血就是井里水,不会有用完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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