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伟
母亲从此再也没有停止过哭泣。她眼睛又红又肿，像是两个灯泡，她还是哭个不停。接下来日子，她每天都会在早晨时候，贴着小巷墙壁走上大街，再贴着大街墙壁走到儿子死去地方，站在那里看着儿子留下血迹不停地哭泣，天黑以后她才贴着墙壁走回家中，第二天她又在那里泣不成声
。有些熟悉她人走上去好言安慰时，她仿佛害羞似背过身去，而且深深地低下自己头。
她神情恍惚目光呆滞，身上衣服越来越脏，头发和脸也是越来越脏。她走路姿态也变得越来越奇怪，她右腿迈出去时，右手甩出去；左腿迈出去时，左手甩出去。用
们刘镇说法，她是顺拐子走路。她走到儿子死去地方席地而坐，整个身体昏迷似瘫软在那里，她呜呜哭泣声低得像是蚊子鸣叫。很多人以为她精神失常，可是当她偶然抬起头来，看到别人眼睛时，她就扭过身去，垂下头偷偷地擦起眼泪。后来为不让别人看到她哭泣，她干脆背过身去，把脸贴在街边梧桐树上。
们刘镇群众议论纷纷，有些说她已经疯，有些说她还知道害
告诉老婆，儿子死。”
李光头浑身哆嗦地来到孙伟家门口，这时候仍然是上午，孙伟母亲看到李光头
个人站在门口，以为李光头是来找她儿子，她奇怪地说：
“你们刚刚起出去？”
李光头摇摇头，浑身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孙伟母亲看见李光头脸上血迹，惊叫声：
“你们打架啦？”
李光头伸手抹下脸，看到手上血迹，才知道从孙伟颈部喷射出来鲜血也溅到他脸上，他张嘴哭两声，呜呜地说：
“孙伟死。”
李光头看到恐惧爬上孙伟母亲脸，她惊恐万分地看着李光头，李光头又说遍，李光头觉得孙伟母亲眼睛变成斜视眼，李光头补充句：
“在大街上。”
孙伟母亲从屋子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摇摇晃晃地走出小巷，走上大街。李光头跟在她身后，结结巴巴地说着她儿子是怎
死，又说到她丈夫是怎和人打架。孙伟母亲越走越快以后，她身体不再摇晃，速度给她平衡，她走上大街以后奔跑起来。李光头跟在后面跑几步，就站住脚看着孙伟母亲奔跑过去，看着她身影跑向远处，跑到儿子躺着地方，她身影掉下去似跪倒在地。然后李光头听到令人发抖哭叫，每声都像是匕首割破胸膛后呼啸出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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