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半月,冬天最阴冷日子里,内务监来报,方诸已净身入宫。帝旭登上步辇前去看他,宽广宫院里,只有朔风阵阵卷来细碎雪。
昏暗蚕室内,不知是燃多少盆炭火,推开房门,只觉得股灼炙之气扑面而来。帝旭即褪去重裘,交与随身内侍捧着,面环顾四下。屋内只得张矮榻,别无他物。炭火朦朦红光,反将那床上垂下只手映出死青颜色。帝旭疾步趋前,霍地掀开床帷,登时退步。管事太监赶忙趋前半步蹭到身边,觑着他面色,却不敢贸然开口。
时室内死寂,只听得炭火毕剥轻响。
管事太监几乎以为帝旭不会再有什言语。
矮榻上那血污狼藉人,紧蹙眉,稍为转侧,却因药物效力不能醒来,只有唇边刀痕,犹自顽固地似笑非笑。身下纯素棉布茵褥,为血水重重浸透僵结,几成暗赭颜色。新血淌到这茵褥上,不能洇散,亦不及凝结,刺目道殷红痕迹汪在那里。
代重臣,也不曾听说有哪个男儿是得善终。不是死在沙场,就是死在官场。又何必让孩子来世上遭,受这样倾轧杀戮苦楚?”
帝旭怒极反笑:“好,好。朕准,卿要去便去吧。”
门外当值宦官见清海公走出愈安宫,躬身施礼。半晌不见清海公离开,偷眼望,年轻清海公正仰头看向明晦不定冬日积云天空。
“小骆子。”
“诶?”小宦官抬起那阉人特有疏淡眉毛。
“鉴明……你,何苦来?”微细渐至于无声音,低回叹道。
管事太监偷眼望去,帝旭瞳仁中似有莹光绽露,流转欲出。那眼神,教人觫然回想起十年前,承稷门上,逆风挽弓少年旭王。然而那面色,却又静默端凝如同石像。
又过刻,帝旭转回头来,向身后侍立着干人等说道:“摆驾,回宫罢。”此刻他,已宛然是近年朝堂上神情,漠然地俯瞰着,无所视,亦似乎无所见。方才眼中那瞬璀璨神光,已尽化灰烬——甚或是
“你对皇上忠心耿耿,这很好。”
小骆子哈哈腰,赔笑道:“那是自然,咱们净身进宫伏侍人,不能带兵打仗,也不能跟状元郎样为皇上分忧,只能尽心伺候着呗。”
“是啊……不领兵权,不干朝政,可算是最不图权位。”清海公微微笑着,似是很欣悦神色。
那之后方鉴明回趟流觞,处置田产屋宇,再入安乐京时候,便没有来觐见帝旭。
天享三年闰二月初四,清海公方鉴明急病心痛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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