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泥土从棺木侧面流下去，落进黄铜合页之中。现在要是有人掀开棺盖，就会发出通往坟茔大门打开时那种叽叽嘎嘎
刺耳摩擦声。
别再盯着
看
，该死。
正要弯腰再次铲土，这个动作忽然变得无比沉重，他停下来暂歇片刻。他曾经在《国家探寻者》之类地方读到过，某位德州石油大亨在遗嘱里特别规定，死后要葬在崭新凯迪拉克威乐轿车里。后人
丝不苟地执行遗嘱。先用挖土机刨出个巨大墓穴，然后用起重机把车子吊进去。穷苦百姓在开用唾沫和铁丝扎起来旧车，而有钱肥猪却坐在连同配件总价万块新车里落葬。
他忽然激灵，后退步，使劲摇头。他险些——没错——险些进入恍惚状态。被注视感觉越来越强烈。他抬起头，发现天色已经非常昏暗，顿时心生警觉。马斯滕老宅只有最顶层还沐浴在阳光中。手表说现在六点十分。天哪，个小时匆匆过去，他才往墓穴里填五六铲泥土。
。迈克见过卡尔·福尔曼替许多人合上眼睛。卡尔曾经说过，眼皮必须要粘好，没人愿意看见尸体对着人群眨眼，对吧？
他铲起铁锨泥土，投向棺材。泥土落在抛光红木匣子上，发出沉重而结实碰撞声，迈克做个鬼脸。这个声音让他有点难受。他站直身子，心烦意乱地四处张望，看见陈设在旁边鲜花。太浪费。明天这些花朵会变成红色和黄色零乱花瓣。他不能理解大家为什
要这浪费钱。既然想花钱，为什不捐给癌症互助会、优育基金会，甚至妇女会？至少算是做好事，对吧？
他又抛下铲土，然后又停下来。
棺材也是种浪费。上好红木棺材，至少值千块，此刻却要往上面盖土。格立克家不比别人更有钱，也不可能给孩子买过丧葬保险。他们肯定典当不少东西，就为买个木头箱子埋进泥土。
他弯下腰，铲起又铁锨泥土，不情不愿地投下去。再次传来可怕砰然响声，像在宣告生命终结。棺材顶上已经盖满泥土，但抛过光红木却透过泥土闪着光芒，仿佛在责备什人。
迈克弯腰继续干活，努力不让自己思考。
别看。
再铲泥土，不是特别满铲，投下去。
砰。
阴影已经拉得很长。他停下来，抬起头，看见马斯滕老宅，百叶窗关得严严实实。老宅东侧，每天早晨欣然迎接第缕阳光位置，直直地面对着墓园铸铁大门，也就是医生——
他强迫自己铲起又铁锨泥土，抛进墓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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