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要死,惦着全是他好,挖空心思,把从前事都提起来,怕再不跟他说点儿什,他要是死就再不能告诉他。好些事以为都忘,其实并没有。连原来吵架话都句句想起来,讲给他听。告诉他当时多气,气得要死。可是偏装作不在意,知道要吵赢话,只有装不在意,李承鄞才会被噎得没话说。
还有鸳鸯绦事,让多少人笑话啊,还让皇后训顿。
直说着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要说,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怕李承鄞真死。夜里这样安静,远处烛光映在帐幔之上,内殿深广,切都仿佛隔着层什似,隔着漆黑夜,隔着寂静漏声,只有在那里喃喃自语。
不知道该怎办才好。李承鄞手搁在锦被上,苍白得几乎没什血色。摸摸他手,还是那样凉。
太累,几乎好几天都没有睡,坐在脚踏上,开始絮絮叨叨跟李承鄞说话,从前可没跟李承鄞这样说过话,从前们就只顾着吵架。第回见他时候,是什时候呢?是大婚晚上,他掀起盖头,那盖头盖整晚,气闷得紧。盖头掀起来,只觉得眼前亮,四面烛光亮堂堂,照着他脸,他人。他穿着玄色袍子,上面绣很多精致花纹。在之前几个月,由永娘督促,将本《礼典》背得滚瓜烂熟,知道那是玄衣、纁裳、九章。五章在衣,龙、山、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织成为之。白纱中单,黼领,青褾、禩、裾。革带,金钩暐,大带,素带不朱里,亦纰以朱绿,纽约用组。黻随裳色,火、山二章也。
他戴着大典衮冕,白珠九旒,以组为缨,色如其绶,青纩充耳,犀簪导,衬得面如冠玉,仪表堂堂。
中原太子,连穿戴得这有名堂,记得当时背《礼典》时候,背好久才背下来这段,因为好多字都不认得。
想那时候是喜欢他,可是他并不喜欢。因为他掀完盖头,连合卺酒都没有喝,转身就走掉。
其实他走掉倒松口气,因为不知道跟个陌生男人,睡不睡得惯。
用娘那天晚上陪着,她怕想家,又怕生气,再三向解释说,太子殿下这几日伤风,定是怕传染给太子妃。
他伤风,就是三年。
在东宫之中,很孤独。
个人千里迢迢到这里来,虽然有阿渡陪着,可是阿渡又不会说话。如果李承鄞都不跟吵架,想会更加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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