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坚持说要去送他,并非真想偷懒或心态凉薄,而是很害怕又经历那种离别场面——宫墙禁门两相隔,故人天涯远。
此刻想到他即将远行,且前途茫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已异常难受,随即朝他屈膝,含泪行庄重四拜礼以告别。
他以手相扶,和言嘱道:“你也多保重。”
当转身欲离去时,他忽然唤住,垂目思量须臾,再注视,道:“你少年时,曾问,乐趣在哪里,最大心愿是什。现在,可以回答你。”
“最大心愿,是做个正常男人……但此生注定是无法实现。们这样宦者,所能拥有理想和身体样,是残缺。”他平静地说,徐徐侧首顾室内——案上花瓶中仍供着那枝现已枯萎素心腊梅,“不过,找到个值得人,她近乎完美无缺,应该拥有圆满人生。希望助她实现她所有心愿,乃至为她死,为她生……如果说生涯尚有乐趣话,那这就是。”
今上不是没有出言挽留,但张先生再坚持,考虑两日后,今上从其所请,传诏:内西头供奉官、勾当御药院张茂则转宫苑使、果州团练使,为永兴路兵马钤辖。
“先生此去,几时归来?”私下问他。
他惟笑,并未回答。
然而他表现得像是不打算回来。他取出所有积累未用俸禄分给下属,那是很大笔钱,但多年来只被他堆在角落里,成千上万缗,竟似从未蒙他细看,大多连包装上封条都没拆开过。
与钱起被他馈赠予人,还有许多帝后赏赐布帛珠宝古玩,最后他房中变得空空荡荡,连好点家具什物也都被人取去,而他要带走行囊中,除公务文件,便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和几缗必要路费。
为她死,为她生……琢磨着这句话,黯然想,他确实是做到。
“可
他没有忘记,启程前天特意请过去,精选几块上等古墨、端溪砚,以及他珍藏龙凤团茶给。谢而不受,看看他内室尚保留着那三口大箱子,道:“这些箱子,先生也带走?若要留于宫中,便交予怀吉暂时保存罢。”
他明白意思,道:“怀吉,谢谢你。也想把这些箱子托付于你,但不是请你保存,而是想请你代把它送给个人。”
颔首,请他明示:“送给谁呢?”
“官家。”他说,又补充道:“等走后再送去。”
回阁中时他送至门边,问他翌日何时出宫,他浅笑道:“很早,你这些日子也累坏,多歇歇,别来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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