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抽屉里摸出盒闲置彩铅,开始在纸上涂涂画画。但他没有想到,正是这最后幅画,酿成不可挽回大错。
他想画朵饱满向日葵,落笔却成只悬在屋顶结网八脚蜘蛛,想画片碧绿小草丘,落笔却成几道紧闭铁栅栏,想画群开心玩耍孩子,落笔却成对门残疾女孩整天抱着,同样断腿布娃娃……
个贪婪念头在颂然心中大肆滋长起来。
他想冒次险,揭开自己虚假面具,只揭去个边角,露出点点无足轻重小缺陷——那位阿姨说喜欢他,肯抚摸他头发,温声与他说话,定也愿意接受阳光下小片灰霾阴云吧。
那时,颂然把浅薄喜欢当成真,也把礼节性亲近当成
依旧无可挑剔。
事实上,福利院每个孩子都耳闻目染地受过些规训,知道怎样才能讨养父母喜欢。前来领养夫妻并非全然不知,但是人都有弱点,看到美好积极表象,就不会太计较潜在虚伪。
而颂然有个与众不同长处——他能消去所有生硬表演痕迹。
别孩子用嘴唇和牙齿笑,颂然却用双眼睛笑,总是弯弯地眯起来,暖洋洋,像清晨阳光、橙色水果糖,让人看着就尝到丝甜味。
别孩子笑着笑着,时常流露出抹担忧神色,那是怕自己表现不佳而产生不安,但颂然不会。他把负面情绪埋葬在心底深处,等同于自催眠,澄澈笑容发自肺腑,令人找不出掩藏其下阴郁。
在这场博弈中,孤儿学会虚伪,而家长学会提防孤儿虚伪,只有颂然能让最挑剔家长也挑不出点错处,以为所见即真实。
那天会面持续整整三个小时。傍晚五点,夕阳西下,挑剔阿姨终于在她清单上打满对勾。
她坐到颂然身旁,第次温柔地摸摸他脑袋,对福利院老师说:“现在这个社会啊,真是越来越让人搞不懂。颂然这样优秀孩子,聪明,听话,反应得体,嘴巴也够甜,带出去不要太有面子。你让自己生、自己养,也未必教得出个更好,怎还有人舍得不要呢?老师啊,是看准他,百个喜欢,肯定会带回去好好养。”
除答应领养,那对夫妻还答应捐赠福利院大笔钱,以示由衷感谢,于是福利院老师忙不迭地陪着他们去办手续,把颂然个人留在房间里。
颂然望着他们远去背影,知道自己快要有家,快要有人疼爱他,心里压抑数年之久痛苦和委屈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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