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他会趁看门大爷不注意,偷偷溜到福利院外面,蹲在西边墙角掰手指头。后来被逮回去,他就扒着大门铁栅栏,遥遥望着父亲离开那座公交站台数数。再后来,他被严加看管,锁进小隔间。可老师每次进去探望,他永远是个固定姿势——面对墙壁,手指不断涂涂画画,魔怔似地写着阿拉伯数字。
他沉浸在封闭内心世界里,对外界毫无反应,除数数,什都不做。
碗饭端到面前,他都要粒粒数着米吃。
当时医疗观念还很落后,像颂然这样患有重度强迫症孩子,只有送去精神病院条路。但就在大人们计划这做时候,颂然奇迹般地在夜间恢复清醒。
仿佛冥冥之中感知到危险。
末班车驶离站台,四周不再有来往行人,空气变得寂静,也变得寒冷。颂然看不清墙上记号,他用冻僵手指摸索墙面,想让脑海里凌乱数字沉淀下来,可这真太难。他越焦急,就越记不住,最后整个人像是傻,懵头懵脑地跌坐在墙角,凄厉地哭出来。
怎会数不完呢?
从前他明明数得那好,每次都能数完,为什这次就数不完呢?
他哭,大院里有动静。栅栏门缓缓打开,黑暗中束强光打在他身上,刺得他泪水失控,山洪决堤般地往下涌。
福利院院长走近他,弯腰问过情况,要领他进去。
他不再成天计数,漂亮眼眸也明亮起来,似晨星闪耀。他微笑着面对每个人,礼貌,懂事,格外惹人喜欢。
就这样,颂然顺利留在福利院。
老师和护工们见他康复,偶尔会善意地打趣,说颂然还没上小学就能数五六万,今后定是个数学小天才。颂然乖巧地朝她们笑笑,又摇摇头,谦虚地说自己没那厉害。
这时候脑仁总会尖锐地痛起来,他必须低下头,咬住牙根,用
像颂然这样被父母以各种借口遗弃在福利院孩子她见得太多,看就明白怎回事。可不管她怎劝说,颂然就是扒着墙角死活不肯走,哭着喊他快要数完,爸爸就要回来。
院长看他脾气犟,只好任他待在原处。
那天半夜,院长悄悄出来,将几乎冻僵在墙根孩子抱回去。当时颂然还留有几分破碎意识,却已经不再抵抗。他蜷在院长阿姨怀里,口中无声地念着数字,滚烫泪水溢出眼角,顺着脸颊淌下来。
2001年2月24日,六岁生日第二天,颂然被T市儿童福利院收养。
他强迫症也是从这天开始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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