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切地抱着陆桓城,仿佛怀中的宝贝儿子已是一具死尸,佛堂变作灵堂,幢幡变作祭帐,陆家的主心骨被妖孽蛀空了,一切都跟着空了、没了,所有的寄托和期望,通通不复存在了。
陆桓城茫然地跪在地上,觉得周遭太虚幻,像沉入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爱上了一个人,真心实意地爱着,那个人也爱他,为他怀了孕,快要诞下属于他们的孩子。每一桩都是喜事,值得买上成捆成担的鞭炮,震耳欲聋地燃放一日一夜,
陆桓城觉得,这沉默应该被一场哓哓不休的争吵,或者一场撕心裂肺的哭喊代替,可母亲什么也没有做。她被一语击垮了,说不出话,也做不出表情,只呆滞地坐在远处,淌下眼泪,一滴一滴沾湿了衣襟。
她想喝水,颤抖的手却拿不住瓷杯,跌在地上,摔得稀碎。
陆桓城彻底陷入了恐慌,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他不知道究竟做错了哪一样。他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顾不得一地碎瓷割伤了双腿,揪着母亲的衣摆大声道:“娘,你骂我吧,打我也行!我与晏琛情投意合,我太喜欢他,没忍住,把不该做的都做了,才害他在外头有了孩子!这事若有错,就全算在我头上,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怀着身孕跟我奔波了大半年,受了太多苦,是我对不住他……”
“啪!”
陆母高高扬手,照脸狠狠抽了陆桓城一巴掌。
母亲向来最心疼他,自从陆家出了事,几乎见不得他蹭破一点皮肉,但这一巴掌,她用尽了全力,连陆桓城这般健壮的体格都被扇得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他捂着半边脸,直挺地跪在地上。
陆母颤巍巍地站起来,厉声道:“儿子大了,能当家,能做主,陆家人人对你惟命是从,你倒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都敢做了!我管不住你,是我没用,我这个当娘的对不起你早逝的父亲,更对不起陆家列祖列宗!从前你不爱读书,爱习武,我由着你去,爱经商,我也由着你去!我信我这个儿子是人中龙凤,天赋异禀,不会走歪门邪道,就由着你做所有想做的事情!没想到今天,你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陆母瘫跪下去,双手抚着陆桓城的脸,凄声哀求:“城儿,你醒一醒,娘求你醒一醒,你是陆家的家主啊!你要是执迷不悟,陆家就会毁于一旦!陆家的先祖,一个个都是在朝堂上风光过的贤臣,你要害得他们死后不得安宁,连牌位也保不住,任人踩踏吗?”
母亲哭得涕泗滂沱,往昔因侍佛而平和的面容此刻五官扭曲、冷静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