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霖眼眶越来越热,他知道自己快要哭。就在哭出来前刻,他揣着小灯笼蹦下椅子,奔出前厅。
梨头大只纸灯笼,落进松软白雪里,
陆霖本是个不爱哭孩子,这天却直哭到天明。好几次哭累,在陆桓城怀中昏昏睡去,不多时又被噩梦猝然吓醒,小脸雪白如纸,抽泣着瑟瑟发抖。
第二日是岁朝初,亲戚登门,酒宴喧闹,年礼堆满前厅。
同宗孩子们有几个彼此相熟,这会儿都聚在院中追逐打闹。陆家小少爷个人坐在角落,抱着只压皱小灯笼不言不语。突然间“嘭咚”声,外头有个肥壮男娃儿摔倒,席上嚼着蜜饯、拉着家常四房媳妇“腾”地就站起来,脸慌乱地奔过去,把那哭哭啼啼孩子揽在怀里,掸净裤腿上雪,揉着脸蛋喊他心肝宝贝。
那孩子受惊吓,被牵回前厅,坐在父亲与母亲中间。父亲斥他顽皮,而母亲温声细语,端来碗新煮蜜枣炖蛋,每勺都吹凉仔细喂他。
陆霖看着这幅景象,身体发冷,呼吸阵阵地抽紧,快要喘不过气来。
元月初,晏琛没有回来。
元月初二,晏琛依然没有回来。
像夜间朵未绽先凋白昙,来去匆匆,无暇停留世间。
那晚陆桓城去接陆霖时,幼小孩子正跪在院子里,掌心捧着团雪,想把门口斑斑点点血迹遮盖起来,好像只要血迹不见,晏琛就还好端端。
陆霖拾起晏琛遗落那只小灯笼,抱在怀里,含泪看向陆桓城:“竹子爹爹他……以后还会再来吗?”
他很想站起来大声说话,说他已经和从前不样,他也有父亲和母亲,他竹子爹爹昨天晚上回来过,还陪他吃饭,过年……只是今天恰好不在,才留下他个人。
他不嫉妒。
点儿也不嫉妒。
最后陆霖还是将这番话吞回去。
他是陆家嫡系小少爷,陆桓城已经倾尽心力给他最多宠爱,或许所有庶系弟妹加起来也抵不上,他不能再任性地往陆桓城肩头压上份或许连爹爹自己都承受不重量。
嗓音轻颤,眼神像只落单幼崽。
陆桓城胸口闷痛:“会,定会。他只是灵息不稳,要回竹子里休息阵,等他休息够,会再出来看笋儿。”
“真吗?”
陆霖抽噎着问。
陆桓城根本不清楚晏琛发作缘由,他也沉浸在巨大恐慌里,可看着陆霖害怕模样,只能故作镇定:“笋儿乖,竹子爹爹那爱你,舍不得抛下你。你要相信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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