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到真下山,才没多少日子,周翡忽然有点想念她娘。她漫无边际地回忆着沿途萧条,反复念及荒村里正娘子那些话,心想:这要是在们四十八寨,肯定有人管。
虽然大当家总是不耐烦、不讲理,动辄棍棒伺候,但天地间,东西南北漫无边际,唯有蜀中山水里,李家插旗地方,能有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周翡翻来覆去良久,感觉自己好像吵王老夫人,便个人悄悄下车,在附近溜达。谁知刚溜圈回来,正看见个人背着行囊骑马走。周翡吃惊,下意识地追上去。
追出段,她才发现这不告而别人居然是李晟,忙在后面叫他:“李晟,你干什去?”
寨才知道,夕安寝也是奢侈。
被周翡刀掀脑壳那人,腿若割下来腌腌,活脱儿就是个能以假乱真大火腿,看就是霍家出品,别无他家。王老夫人眼下对霍家堡疑虑重重,不敢信任,但寻子心切,也没心情节外生枝去查他们,便干脆带人直接绕开岳阳城,路往洞庭去。
失踪弟子们带着吴将军家眷,再怎低调,也必定会有些声势,大不顺路在沿途客栈挨个儿打听。这临时绕路,便是连着两天都得夜宿郊外,好在弟子们风餐露宿惯,都不娇气,轮流守夜。
第二天后半夜,正好轮到李晟守夜。
李晟自从那天夜里看见周翡破雪刀,就跟魔怔似,没日没夜地惦记着要出走,尤其王老夫人决定绕开霍家堡之后——李晟知道,自己之所以随行,本就是为到霍家堡说话方便,偏偏如今他们又改道,他觉得自己更没有留下来必要。
这念头在他心里起起落落两天两夜,此时,终于天时地利人和俱全。
李晟留封信,夹在他平时总带在身上闲书里,趁着快要破晓、人马困乏时候,深吸口气,回头看眼马车方向,心道:周翡,未必比不上你。
随后他便头也不回地跑。
周翡这天夜里守前半夜,好几个师兄过来想替她,但她想着,自己白天就直蹭老夫人马车,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晚上也就不好意思再要人照顾,都婉拒,只是他们会儿个过来说话,倒是啰唆得她点睡意也没有,直到后半夜换李晟,她回车里,还是有点睡不着。
那厢李晟惦记着要去浪迹天涯,周翡却忽然很想回家。可能是远香近臭,在家时候,她娘叫住她说几句话,她都头皮发紧,跟娘点都不亲,自从周以棠走后,她就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下山去金陵找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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