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柯里昂连眨眼睛。有那么半秒钟,他的意志之墙土崩瓦解,肉身力量的枯竭清清楚楚写在脸上。但他立刻恢复原样。
他合拢双手,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直勾勾地盯着黑根的眼睛。“告诉我,都发生了什么。”他说,他举起一只手,“不,等克莱门扎和忒西奥来了再说,免得你再从头说起。”
没过几秒钟,两位首领就在保镖的护送下走进房间。他们立刻看出唐已经知道了儿子的死讯,因为唐起身迎接他们。他们拥抱唐,老战友当然有这个资格。黑根先给他们各倒一杯茴香酒,两人喝完一杯,黑根开始讲述今晚的前因后果。
听到最后,唐·柯里昂只问了一个问题:“确定我儿子已经死了吗?”
克莱门扎答道:“对。保镖虽然是桑蒂诺的人,
,他必须通报消息,提出他的分析,说明该怎么办才能扭转局势,然后保持沉默。接下来唐要他怎么回应,他就怎么回应。唐要他悔罪,他就悔罪;唐要他悲伤,他就袒露心底的哀恸。
听见几辆轿车驶进林荫道的隆隆声,黑根抬起头。两位首领到了。他打算先和他们简单说两句,然后上楼叫醒唐·柯里昂。他起身走到办公桌旁的酒柜前,拿出酒瓶和一个杯子。他呆站片刻,魂不附体,甚至没法举起酒瓶斟酒。他听见背后的房门轻轻打开,转过身,见到的赫然是自遇刺以来第一次打扮整齐的唐·柯里昂。
唐穿过房间,坐进他那张宽大的皮革扶手椅。他的步伐有点僵硬,衣服挂在身上有点松垮垮的,但在黑根眼中,他和以前没什么区别。好像唐单凭意志就可以摆脱身体的虚弱。他面容坚定,带着往日的全部力量和强韧。他直挺挺地坐在扶手椅里,对黑根说:“给我一点茴香酒。”
黑根换了一瓶酒,给两人各倒一杯甘草味的烈酒。这是乡下土酿,比店里卖的烈得多,是一个老朋友的礼物,他每年都要送唐一小卡车这种酒。
“我老婆睡前在哭,”唐·柯里昂说,“我朝窗外看,见到两个首领都来了,但这会儿是半夜,所以,我的顾问,我想你应该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也告诉你的唐。”
黑根静静地说:“我对妈妈什么也没说。我正想上楼叫醒你,把消息直接告诉你。本来再过一分钟我就要上楼去叫醒你的。”
唐·柯里昂不动声色道:“但你必须先喝点酒。”
“对。”黑根说。
“酒你已经喝完了,”唐说,“现在请告诉我吧。”声音里有一丝最细微的斥责,针对的是黑根的软弱。
“敌人在堤道上对桑尼开枪,”黑根说,“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