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片刻又说:
“你给津江(姑奶奶所在村庄)那边寄明信片吗?”
“哦,今早寄。”
“噢,是。”
啊,祖父不是也意识到“某些东西”吗?那不是
“您怎啦?”
“拿夜壶来,帮接尿。”
无可奈何,只好撩起他衣襟,勉强按他要求做。
“对好吧?行吗?要撒尿呢,不要紧吧。”
难道他对自己身体动作毫无感觉吗?
“啊,行。被子就这盖着吧。”
“还不成,再来。喏。”
“这样……(此处有七个字不清楚)。”
“哎,还不合适。重来,嗯。”
“噢,这就舒服。给弄得太好。茶水烧开吧?等会儿还要帮解小手呢。”
五月四日
约莫五点半,从中学回到家里。家大门紧闭着,避免客人来访,因为只有祖父躺在家中,来人不好招待。(祖父患白内障,那时候已双目失明。)①
①本文括弧内是作者后来增补说明。
“回来啦!”喊声,没人答应,屋里恢复宁静。心中涌上阵寂寥和悲伤。在距祖父枕边六尺远地方,又喊声:“回来啦!”
走近三尺远地方,大声说:
“啊,啊,痛,痛啊!痛啊!啊,啊……”他解小手时感到很疼痛。随着痛苦喊声,夜壶底响起小溪似流水声。
“啊,痛啊!”
听着这种难以忍受痛苦呼喊声,不禁涌上满眶热泪。
水烧开,让他喝茶。是粗茶。无微不至地侍候他,给他喝茶。他副可怜模样:瘦削干瘪脸,只剩几缕白发脑壳,不住颤抖皮包骨手,咕嘟咕嘟地每喝口就动动鹤颈般喉核。他连喝三杯茶。
“啊,真香,真香。”说着,他咂咂嘴,“这样可以养神。你想给买好茶,又怕喝多,对身体不好,所以才让喝粗茶吧。”
“嗯,等会儿。哪能下子都办完呢。”
“噢,知道。只不过把话说在前头。”
过片刻。
“小宝,丰正,喂!”这话有气无力,仿佛是从死人嘴里吐出来,“帮解手,帮解手呀,啊!”
他躺在病榻上动不动,却这呻吟着,弄得无所适从。
“现在回来!”
又附着他耳朵说:
“现在回来!”
“噢,是。早晨没让你帮忙解小手,直哼哼,等着你呢。现在又想朝西翻身,难过得直哼哼啊。让面朝西吧。喂,喂!”
“使劲儿,把身子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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