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友悄无声息走进阁楼内,在外侧室里倾听祖父气息粗浊喘息声,情绪复又低落下来。站在原地片刻,他转入祖父卧房隔壁间静室中,里面有位宽袍大袖中年人正半卧榻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中年人睁开眼看看神色忡忡纪友,麈尾转示意他坐在自己下首,温声道:“文学你去休息下吧,这里有看护。”
纪友叹息声,对中年人说道:“世伯,大父身体还能有好转吗?”
问出这话后,他见中年人沉吟不语,自己便怅然道:“人言五十不为夭,天命有定数,大父他年过古稀,已经算是难得高寿。只是想到以后将孑然身,无所依托,心内就觉
变至斯,心中已是万分懊恼不该将这个狂悖成性少年带进府中来,羞愧得无以复加,便上前以手去推搡,要把沈哲子赶出府去。
沈哲子年幼体弱,怎禁得住个成年人大力推搡,顿时跌倒在地上,但却仍不放弃坚持,两手死死抱住道旁翠竹。
“伯父你住手罢。”
纪友垂首沉吟良久,少年话句句如锤撼动他心弦,待见到其死命坚持不肯离开样子,便更加动容。他心内实不愿意让不相干人打扰祖父最后时光安宁,但正如沈哲子所说,也不愿持身自洁生祖父最后留瑕。
他走上前扶起半跌在地上沈哲子,肃容道:“不知你为何定要见大父面,但大父他病体虚弱,实在已经没精力待客。你可以留在家,但也不知大父何时能醒来。你要安分些,不许惊扰府中清净,否则无论你再说什,都要把你赶出去!”
沈哲子撒泼打滚,总算得到许可留下来,他心里也无比愧疚,因这要求实在太过强人所难。拍拍身上尘埃草屑,他认真对纪友长揖道:“郎君是真正雅量谦谦君子,能容这恶客暂留。郎君请放心,只要待在处等待国老醒来面禀片刻,绝不会再打扰贵府安宁。”
虽然答应沈哲子留下来,但纪友对其却没有好感,转身走回府内,又对纪况说道:“伯父起来吧。”
纪况心内惴惴,他心内也不放心将沈哲子独留府中,唯恐这小子再闹出什事情来。紧紧跟在少年身后,打定主意这小子若还闹腾,无论如何也要将其赶出府去。
将两人领入中庭左侧处楼宇中,纪友便径自离去,他刻也不想多看那少年嘴脸。离开之前,还吩咐仆人守住门口,不许沈哲子四处游逛。
然后,纪友才又走回内府,直趋祖父荣养阁楼。阁楼内外,俱有侍女静立,等待随时而来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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