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南关交易市场热闹得简直叫人眼花缭乱。大片空场地,挤满各式各样买卖东西人。以菜市、猪市、牲口市和熟食摊为主,形成四个基本中心。另个最大人群中心是河南个什县驯兽表演团,用破旧蓝布围个大圈当剧场,庄稼人挤破脑袋两毛钱买张票,去看狗熊打篮球,哈叭狗跳罗圈。市场上弥漫着灰尘,噪音像洪水声般喧嚣,到处充满庄稼人烟味和汗味。
高加林提着那篮子馍,从本县那条主要大街上满头大汗地挤过来,就投入到这个闹哄哄人海里。
他提着篮子盖在人群里瞎挤气,自己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他是个讲卫生人,雪白毛巾直把馍篮子得严严,生怕落进去灰尘。谁也看不出他是个干什,有几次他试图把口张开,喊叫声,但怎也喊不出声音来。他听见市场上所有卖东西人都在吆喝,尤其是些生意油子,那叫卖声音简直成种表演艺术。他以前听见这样喊叫,只觉得好笑。可现在他在心里很佩服这种什也不顾忌欢畅舒坦叫喊声;觉得也是种很大本事。他自己明显地感到,他在这个界里,成个最无能人。
正当他在人堆里茫然乱挤时候,听见背后有个妇女对旁边个什人说:”今儿个死老头子又要喝酒,请下堆客人,热得不想做饭,国营食堂馍又黑又脏,串半天,这市场上还没个卖好白馍……”
高加林听,赶忙转过身,准备把蒸馍上毛巾揭开。可他身子刚转过去,马上又转过来,慌忙躲到个卖木锨老汉身后–他看见那个寻找着买馍妇女正好是张克南他妈!以前上学时,他去过克南家两次,克南他妈认识他!
可怜小伙子像小偷样藏在那个卖木锨老汉背后,直等到看不见克南他妈才又走动起来。也许克南他妈早认不得他,但他自尊心使他不能和这样个过去认识人做这笔买卖。
这时候,满城高音喇叭响起来。喇叭里传来黄亚萍预报节目声音。亚萍声音通过扩音器,变得更庄重和柔和;普通话水话水平简再可以和中央台女播音员乱真。高加林疲乏地背靠在根水泥电杆上,两道剑眉在眉骨上跳跳。他眼睛微微地闭住,牙齿咬着嘴唇。他想到克南此刻也许正在长途汽车上悠闲地观赏着原野上风光;黄亚萍正坐在漂亮播音室里,高雅地念着广播稿……而他,却在这尘土飞扬市场上颠簸着为几个钱受屈受辱,心里顿时翻起股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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