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平上完八点班,从井下上到地面,洗个舒服热水澡,就到区队办公室领工资。
他揣着摞硬铮铮票子,穿过楼掘进队办公室黑暗楼道,出大门。
五月灿烂阳光晃得他闭好会眼睛。
从昨夜到现在,他已经十几个小时没见太阳。阳光对煤矿工人来说,常有种亲切陌生感。
他睁开眼睛,深深地吸口气。他真想把那新鲜空气连同金黄阳光起吸进他
不知不觉,孙少平在铜城大牙湾煤矿已经下半年井。
半年来,他逐渐适应这个新生存环境。最初那些兴奋、忧虑和新奇感,都转变为种常规生活。
他几乎不误天工,月月都上满班。这在老工人中间也是不多。而和他块来新工人,没有偷跑回家,就算很出色。们知道。这批新工人都是些有身份人家子弟,他们很难在这样充满危险苦地方长期呆下去。
半年之中,新工人又逃跑不少。跑人当然也被矿上除名——这意味着他们再次变为农民身份。有些没走人,也不好好下井。他们磨蹭着,等待自己父亲四处寻找关系,以便调出煤矿,另找好工作。不时有人放出声,说他们某某亲戚在省上或中央当大官。确,局里也接到省上某几个领导人写“条子”,把十几个要求调动工人放走。
同时,不断有某些县上和乡上领导人,用汽车拉着各种土特产、到局里和矿上活动,企图把他们子弟调回去。这类“礼物”般只能让孩子换个好点工种,而不可能彻底调出煤矿。煤矿某些领导虽然不拒绝“好处”,但总不能把手下矿工都放走吧?
少平当然没这种靠山。他也不企图再改变自己煤矿工人身份。他越来越感到满意是,这工作虽然危险和劳累,但只要下井劳动,不仅工资有保障,而且收入相当可观。
钱对他是极其重要。他要给父亲寄钱,好让他买化肥和日常油盐酱醋。他还要给妹妹寄钱,供养她上大学。除过这些,他得为自己家也搞点建设,买点他所喜爱书报杂志。
另外,他还有个梦想,就是能为父亲箍两三孔新窑洞。他要把这窑洞箍成双水村最漂亮!证明他孙少平决不是个没出息人!他要独立完成这件事,而不准备让哥哥出钱——这将是他个人在双水村立块纪念碑!
正因为这样,他才舍不得误天工;他才在沉重牛马般劳动中直保持着巨大热情。
瞧,又到发工资日子——这是煤矿工人盛大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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