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珵猛地闭上眼,挤出流到眼里苦汗,深呼吸几次,又睁开红红眼,叹道:“多谢宋兄指点。方才是徐珵无礼,请宋兄受礼。不过还是要走——既蒙宋兄点出错处,得尽快回苏州劝阻众人。”
他拿回请柬,唰唰唰撕成碎片,惭愧地说:“竟还想以此帖骄人,却不知这文章正是自己才德不足名证。今日之事,请桓大人和宋兄万勿说与他人,自己丢脸无妨,只是不该连累苏州才子之名……”
放心,你连累不着,后世说起苏州才子
,教远来宾客朋友尽欢。”
宋时微微笑,照着最扎心方向说:“若是才子文人诗会,这样办也就罢,饮酒挟妓自是风流才子本性,人家见也只有称羡。可你要办讲学会,辩是天理人欲,怎也办成这样?朱子曾言: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
“在寸土寸金园林中,吃着山珍海味,拥着媛女妖童,而后讲如何明天理,去人欲?你脚下所踏、杯中饮食、怀中所拥无不是人欲,何敢说自己讲是真正天理?”
徐珵背后冷汗涔涔而落,舌尖发木,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个念头在心中萦绕——错,他们竟弄错方向!
他们当日为压倒宋时办这场讲学大会,特地借名园、邀名妓、筹措数百金备办宴饮,看似处处都压在福建大会之上,但从根本上却偏离讲学主题。
若到讲学那天,天下才子聚合苏州,台上讲着“去人欲”,台下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将是怎样荒谬情景?会上就定点没有第二个会像宋时这样看出问题人?
只要有人提出这点,他们苏州讲学大会名声就坏,苏州儒士定要落下个“讲学不及福建”名声……他们岂不是千古罪人!
正自悔恨,又听宋时在他耳边铿锵有力地说:“武平县难道就缺有识有力名士,办不出豪奢讲学会?自然不是!们不是为彰显材力、气派而办这大会,而是为让更多学子听到名家讲学,为使有真才实学儒士能将自家学说传递给更多学生!”
“也能借来名园、也能召官妓陪酒,也能备办席四十道菜大宴,可这于治学究竟有何益处?不如简简单单座石台,台上先生、台下学生。上可观日月星辰,下可见山川草木,放眼四望又见百姓耕织渔牧……何处不是天理?”
他声音沉静温雅,用词亦不凌厉,却如同当头棒喝,猛地打醒徐珵:“徐君,名教中自有乐地,何须求诸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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