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东不动声色地把袖里拢凿刀刀柄垂进手心。
叶流西问他:“你做过噩梦吗?”
“做过。”
叶流西说:“有次,做个噩梦——听好啊,就从这个梦开始讲。”
“梦里,年纪不大,十二岁,躲在墙角个水缸里,缸上罩着盖,缸口有豁齿,缸外堆着柴火,就透过豁齿和柴火缝隙往外看。”
叶流西指墙后不远处:“当然不是,看到那棵树吗?”
看到,孤零零只棵,剪影贴着钴蓝色天幕。
昌东认出那是胡杨树,而且是死胡杨,因为姿态凄惨,难以名状——黑水城遗址附近也有大片死胡杨,当地传说里,那是惨死将士冤魂化成,每棵都是人间地狱里生灵姿态。
所以不管胡杨精神被如何传唱,什“生而不死千年,死而不倒千年,倒而不朽千年”,昌东始终对胡杨喜欢不起来,枯死胡杨扭曲挣扎形象,总让他想起类似死不瞑目这样话来。
“看树?”
个半小时车程,前个小时是公路,后半个小时上戈壁滩,黑灯瞎火,叶流西倒是认路——虽然弯弯绕绕,但确实没走过回头路。
叶流西停车。
昌东随后下车,夜里荒漠很冷,他下意识把半敞外衣拉起,脚下有沙层,不厚,踩踩,能感觉到底下戈壁硬土层。
这里是沙漠外围,沙子都是被大风从沙漠刮带过来,日复日,遇阻沉积,也会形成沙丘。
叶流西招呼他跟上,还得徒步走段,两人都没亮手电:黑夜里,眼睛适应自然光之后会看得更远。
“看到是晚上,木头门正被风掀得撞来撞去。屋里很简陋
“也不是,你站位置不对,还要再挪点。”
她拈拽起昌东肩膀处衣服衣料,牵着他往边上走两步,又帮他挪角度:“现在再看。”
目光及处,昌东头皮微麻。
那是吊在树上个绳套,看高度、圈口大小,上吊用。
深夜,荒郊,废弃古代驿站,枯树,上吊绳套……目前,也就差个吊死鬼。
天上有月亮,半弯,偶尔路过几蓬枯干但没死骆驼刺,带刺影子被月光投射在地上,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叶流西在片沙坡上停下脚步,伸手指前方不远:“看。”
看轮廓,黑魆魆,半人来高,不长段墙。
“夯土,文保单位来看过,说可能是古代某个驿站围墙,但是只剩这面,残缺不全,就近又没挖到任何东西,加上交通不便,所以就这撂着。”
“就是让来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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