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周有絮絮声响，昌东才强迫自己睁眼：做不
第
个，也不能做最后个。
他在铺位上坐会醒神，然后低头叠盖毯，叠到中途，突然心里动。
抬眼去看，果然是叶流西醒，目光从他溜到盖毯，又溜回他。
昌东故作镇定，把盖毯叠好，放到距离她足
愿你从此安宁，再无俗事惊扰。
丁州很疼他这个外甥，临死时握着他
手说：“昌东，把这事忘掉吧，忘掉，身轻松，才好重新开始。”
昌东说：“忘不掉……不过你放心吧。”
怎
会忘掉呢？就像不会忘掉丁州这个舅舅，不会忘掉初学皮影笨拙，不会忘掉昏昏欲睡中学课堂上，同桌暗搓搓塞过来张性感女模照片时，他心跳如鼓和脸颊火烫。
人生是万里山河，来往无数客，有人给山河添色，有人使日月无光，有人改他江流，有人塑他梁骨，大限到时，不过是立在山巅，江河回望。
头有些阴凉。
候着他躺下，叶流西提醒他珍惜眼前：“昌东，
对你额外照顾，就到这里。你睡醒之后，可别想着自己还会有优待。”
原来过去几天已经是优待。
能独处隅、餐饭有继、取食随意、不被打扰不被追问，确已经是莫大优待，他是成年人，不需要别人在耳边唠叨“逝者已矣生者坚强”，这道理，读过书人，都说箩筐。
昌东说：“这话你应该等睡醒再讲，现在就说，受刺激，会睡不好。”
孔央是浓重抹色，他从来没打算忘掉，就像心里始终有隅地，种黑色山茶。
这又怎样呢，谁能真正身轻松？婴儿呱呱落地，还得学说话走路，人长肩膀，是要负重，长腿脚，是要前行。
他可以停，但不会瘫。
——
这觉睡很久，个白天过去，又搭个长夜，醒得也出奇困难，像有无数手脚勾腿抱腰，不让他起身。
他闭上眼睛，把帽檐压下，听到她离开细碎步声，忽然想起第次见她。
那天，不知道小何怎售票，她第次进戏场，买票却没座位，昌东在幕布后看到，有点担心，怕她计较。
她却完全无所谓，抱着胳膊倚着墙，墙上挂满各色皮影，都是历朝历代戏里人，幕布后光透打出去，整面墙写满悲欢兴亡，光转影踱，她是最漫不经心看戏人，却比幕布上闹闹嘈嘈切更耐人寻味。
……
昌东做个梦，梦见长得看不到尽头沙漠公路，沙流如雾，孔央穿着绯红色长裙，在沙流里越走越远，而他坐在越野车顶，路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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