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汽车兵替他从内地买书来。书架对面搁着两个沙发,看得出是就地取材自制,木工颇业余,沙发看去很公事公办,若有两个人坐上去,只能是谈公事。所有情趣都在写字台上。玻璃板下压几张国画山水贺年卡,两个相框里有些男男女女,竹笔筒里除插笔,还插两根黑白斑纹野鸡尾翎,很长,人踏在地板上震动便使它们得意洋洋地晃动起来。她唬它们那样探出脚猛跺,它们竟大摇大摆,如古戏中少年统帅,却只有精神,而无形骸。她想年仅二十三岁站长大约也这玩过,或时常这玩,把他在人前隐藏调皮、活泼在这里泄露,以它们触发。
挨着写字台,是个立式衣架,挂件军服和顶军帽。沿军服领有圈浅浅油渍。男人啊。她忍又忍,还是忍不住伸出个手指,在那油渍领上抚摸下,又嗅嗅那根手指。似乎这可以证实,清俊文雅男孩似站长,男人得十十足足。有声音倏然从身后传来,她忙缩回手,扭脸,金鉴已站在门口。她像头次在锅炉房见他那样,羞怯成股轻微疼痛。女人总是对最不易接近男性怀着痴心妄想。从第眼见到这高中生似年轻军官,她便生出种从未有过感觉,那感觉是熬煎她内心,是不甜,苛刻,时时跳到局外来挑剔她姿态、她笑,或不笑,它总是嫌她那笑太热络,同时嫌那不笑太呆板。她没有个表情不给它挑剔,没副模样让它认为是还说得过去,还算美丽。她从来没体会过如此深自卑。
她像个乖女孩那样规规矩矩对他笑笑,说,想来跟你说声,明天搭车走,谢谢你对照顾。他也微笑下,说:哪里有什照顾。听说倒是你帮们大堆忙,帮炊事班做好多事。两人都客套得到顶点,她感到空气中氧气更进步地欠缺。金鉴倒杯茶,端给她。她想他这是何必,她分钟也不会多待。便受宠若惊地去接,动作是慌,手跟手碰上。似乎都怕摔杯子,他们就那手挨手地僵瞬。然后,她低下头吹着水面上茶叶。茶气味点也不青不绿,是陈旧枯黄味道。等她抬起头,发现金鉴正从她脸上抽回目光。就像她从他军衣上抽回手。她眼睛里有八岁那样胆怯。你是川北哪里,他总得找话。说你也不晓得。小地方。你是重庆人吧?离重庆还有段路,也是小地方。她没料到他会那样笑。金鉴笑忧郁得令人心动。人们眼能看出他是个内敛忧郁人,可直到他笑人们才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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