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勋章,外公走得急或来势汹汹时身上就发出细微金属声。
外公说:“你晓得是谁吗?”
这就够,对方也不敢晓得他是谁。碰到愚钝大胆之徒,外公就添句:“你问问去,当年腿上挂花时,省上哪个首长给递过夜壶。”
外婆跟外公并不恩爱,他们只有通过宠爱穗子才能恩爱。外公耳朵不好,跟人说到他曾经给某位首长当副官时,外婆就小声揭露句:“什副官?就是马绠。”穗子大起来才发现,外公对历史是非完全糊涂,远不如当时还是儿童穗子。穗子看电影时最常问句话就是“这是好人还是坏人?”而外公却不知道自己在战争中做是好人还是坏人。直到有人仔细来看他那些军功章时,才发现这个重大疑问。
这样们就有外公大致形象:个个子不高但身材精干六十岁老头,迈着微瘸雄赳赳步伐,头不断地摇,信不过你或干脆否定你。他背上背着两岁半穗子,胸口上别十多枚功勋章。穗子上衣兜里装满炒米花,她乘骑着外公边走边吃。托儿所阿姨们看到这样对祖孙走近来,都愣刹那。然后便窃窃私语起来:“这是哪儿来老怪物和小怪物?”等穗子报上名之后,阿姨们就改变对外公最初印象,她们崇拜起这位战功赫赫老英雄来,所有军功章把老头儿衣服坠垮,两片前襟左面比右面稍长些。那些军功章大多色泽乌晦,难以辨识,阿姨们读懂有:“淮海战役”、“渡江胜利”、“抗美援朝”等等。
以后外公天天在下午三点出现在托儿所门口。天下雨话,老头手里把雨伞,天晴便是把阳伞。暑天老头端个茶缸,里面装着冰绿豆沙,寒天他在见到放学穗子时,从棉袄下拿出个袖珍热水袋。老头儿没什话,有话就是咆哮出来。他只是在穗子受气才咆哮。穗子告状是有名有姓,谁揪她辫子,谁躲在拐角吓她,谁在滑梯上推她把,她都会把男孩们姓名告诉外公。但外公到托儿所闹事,为外孙女做主时却非常笼统,从来不指名道姓。外公在此时嗓音并不洪亮,但有种独特杀气;那是战场上拼光,只剩几条命要拼出去迎接场白刃战时出来嗓音。总之穗子就记得老兵此刻有种垂死勇敢,骂街不再是骂街,而是壮烈、嘶哑最后呐喊。
外公隔三差五呐喊终于镇压所有孩子。包括省委首长儿子们。外公喊着要“下你大胯,掏你眼!……死你个够本,死你两个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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