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判官难得看见这样尊大鬼,不由得端正身姿,顶着四面狂风,手紧按判官帽,手重翻命册。
饶是如此,他两侧帽翅依旧被吹得来回乱颤,头长发依旧胡乱拍在脸上,直叫赵杀视物艰难,好不容易才看清这厉鬼姓名。
几位师爷边加固符箓,边扯着喉咙、顶风指点道:“判官大人,这厉鬼转世过几次,死前都要被妖兽撕咬,灭去威风戾气,唯独这回,也不知是何人插手,叫这恶鬼好端端来,还请大人查阅命册,好好看个究竟!”
可赵判官恍如未闻,木愣愣坐在原处,痴痴然如坠梦中,不去细看命册,深究道理,反倒松开按着冠帽那只手,细细打量起手背,就在这短短瞬,他那顶判官帽已被飓风卷走,头长发散在肩头。
几位师爷见不得他这般狼狈,想要上前替自家判官大人重整衣冠,又被狂风吹得步履维艰,只好遥遥唤道:“大人!判官大人!”
小事,又有些魂不守舍。
他足足琢磨顿饭光景,见帮鬼卒彻底吃干抹净,才勉强收回心绪,开始赏善罚恶,评断生死,未至晌午,已审讯完五六百名阴魂。
赵杀勤勉之余,也多少有些两眼发涩,趁着间隙起身来走两步,远眺绿荫,抡转臂膀。
就在此时,又有名阴魂被鬼卒押解上堂。
那阴魂身形枯瘦,只剩层黑气覆在白骨之上,除却三千白发,身富贵难言华服,面目、春秋俱是难以分辨。
赵杀不知为何,仍看着手背怔怔出神,顿顿,又去细看命册,翻来覆去几回,这才当真审起案来:“你……你命册上漏大半。”
师爷们听到此处,面面相觑,只当赵判官当真糊涂,可赵杀定定神,依旧不曾改口,只道:“你命册上,只有二十余岁前旧事。”
有较真师爷忍不住逆风抢步而上,扶着判官桌站稳,朝命册上定睛看,发现眼前这人身中言蛊,久病不愈
他每行步,四周便有黑气窜起,形如恶蛟,往空中撕扯扑咬,堂前十丈开外,尽是这厉鬼身上威压,直叫押解鬼卒噤若寒蝉,只敢以铁链远远牵行。
等他当真立在堂下,被孽镜台符箓阵法团团镇住,有胆大鬼卒为稳妥起见,便想将他脚下细镣,换作拳粗细精铁脚铐。
也不知那细细脚链牵动何种思绪,那恶鬼虽是言不发,任人施为,身黑雾却渐渐转为血色。
周遭时狂风大作,搅得命册书页翻飞,连地狱业火深处,亦有鬼哭狼嚎之声与之呼应。
这险恶天象,像极凶星当空、孽龙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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