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拿点热水来给她喝,看能不能好些。”二孩很快把碗茶递到母亲手里。二孩妈动作中惧怕和嫌弃已经荡然无存,把小人儿上身放在自己盘起双腿上,将茶水慢慢往她嘴里喂。大部分茶从嘴角流出来,把边腮帮上泥疙疤润湿,糊二孩妈手。她叫儿子赶紧去打盆水,拿条手巾。二孩把炕头温着铁壶水
从而行动上逆反事。买日本婆子给张家接香火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顶撞父母,但行动还是恭顺孝敬。
二孩和母亲穿过雪已积得很厚院子,进屋。张站长去车站,下午两点有趟不停货车过站,他得给信号。
堂屋非常暖和,母亲去锅炉房添煤,炕道直过热风。口袋里人形缩成球,动不动。二孩明白,母亲叫他来解开口袋多少有点“揭盖头”意思。另外,母亲也不敢自己上手,谁知从口袋里放出个什来。小日本现在是投降,但人们对他们免不还是有那点怕。别说过去他们是凶神恶煞、杀人放火占领军,光是个陌生外国人也够可怕。二孩觉得自己心也咚咚地擂大鼓。
当二孩和二孩妈看见个抱膝而坐小人儿时,两人全呆。这个小人儿剃着寸长头,光看头发和二孩还是哥儿俩,脖子只有把细,脸上结满泥疙疤。二孩妈看见小人儿两条腿穿着半截裤,裤脚刚打到膝盖,腿上全是血迹,刚刚干涸。小人儿看看二孩妈,二孩妈给她那眼看得心里不得劲,手脚都软。她对二孩说:“还不赶紧叫她起来!”
二孩愣愣,眼睛这会儿全睁开。
“二孩,快叫她起来呀!”
二孩对缩坐在口袋里小人儿说:“起来吧。”他对母亲发怨说,“看你跟爸办这事!还不定活不活得呢!”
这也正是二孩妈担心。万个小日本死在家里,不知会落个什后果,蚀本不说,跟外人讲清楚恐怕都费事。
二孩妈把两只手伸出去,好像也不太明白这手伸出去要干吗。她硬头皮,抓住小人儿两只胳膊。她事先告诉自己这是个七分鬼三分人东西,但手抓到那双胳膊上,还是毛骨悚然下:那完全是两根骨棒子。她把小人儿拽起来,刚撒手,她又跌回去。保安团担保个个都全须全尾,怎让张家摊上个残废?定是腿上挨子弹,打断骨头。她站不直。
两人把她抱到炕上,小人儿仍然躇着两条腿。二孩妈把她裤腿抹到腿根,没见任何枪伤。二孩妈这才意识到,血都是经血。二孩妈踏实,至少这小人儿是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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