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没人买树苗栽。看看,都毁。”他停车,打开车门,先下去,多鹤跟着他也下车。
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个军用水壶,背上,顺着树苗中间路往前走。多鹤跟上他,想和他走成并排,路很窄,她不时给挤到路基下苗圃里。
“你说这些树苗,它有就死,有活下来,还长成树,为啥呢?大概就是适者生存,生存下来都是强,能把泥里那点养分给抢过来。”小彭说。
多鹤用嘴唇默诵她吃不准些词。小彭越来越深奥,从进化论又讲到唯物论,又讲到自己如何是个唯物主义分子。多鹤听得更吃力,理解力越发落在后面。他突然发现她暗暗使劲嘴唇。她直有这习惯,第次发现它时候,他二十岁,他被它迷住。他突然在这苗圃深处明白,他从来都没有喜爱过她,而是为她着迷。着迷更可怕。
这天厂里篮球场有场比赛,是钢厂队对红卫兵队,他偶尔从那里经过,停下来,想看会儿,刚刚和几个警卫员走上看台,下半场开始,两方队员上场,红卫兵队中锋大孩看见他,脚不知怎踏空步,摔跤。把小腿、大腿外侧都擦掉层皮,下子半条腿都红。小彭球也不看,走进球员休息室,见个队员正在给大孩包扎,包扎得粗枝大叶。小彭
坐人看不见她。
灰色伏尔加停停,又开走。不会儿,车间主任对多鹤说:“刚才厂革委会彭主任打电话来,叫你去趟。”
多鹤仔细洗掉手上钢末,摘下帽子,想想,又把帽子戴回去。帽子戴天,里面发式定不怎样,还是安安生生戴着帽子好。
彭主任见到多鹤,马上对她说:“去后门外面开水灶等。马上到。”
去开水灶约会
多鹤已经看过彭主任呼风唤雨,安排场小小约会肯定更加头头是道。多鹤打消刹那犹豫,赶快往厂子后门走。刚刚走到那家卖开水店前,灰色伏尔加在她身边刹住。开车是小彭自己。
他问她想去什地方逛逛。
太受宠若惊,她笑着摇摇头。
小彭开着车往田野方向走。马路上沥青渐渐薄。半小时过去,沥青马路成石子铺成乡间大道。他告诉她公园都关闭,只有把田野当公园。然后他又问,她是不是常去公园?她摇摇头,笑笑。去过几次?两次。和谁去?和张俭。
他不再说话。这时车子进入片林子,似乎是苗圃。由于树苗没被及时移走,死比活多。有些长得很高大,快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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