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小环才对自己忍得下心来拆看他最后封信。最后封信装在个大牛皮纸袋里,和他老上海表、把小银锁、把家里钥匙块寄回来。小银锁是婴儿张二孩时期物件,他直拴在钥匙上。钥匙他去日本前忘给小环,揣在衣兜里带走。老手表倒很准,停时间是张俭心脏停止跳动时间。多鹤在信里特意这样告诉小环。
张俭这封信没有写完。他说他近来胃口好些,多鹤总是给他做小环曾做面条、面片、猫耳朵。他说等他身体恢复后,就去找份不需要讲日本语差事,就像丫头丈夫那种给百货公司擦玻璃窗工作,挣钱之后,接小环来日本,他已经和多鹤谈妥。他们三个人中缺谁也不行,打打吵吵辈子,但都吵闹成块骨肉。他现在住在医院,明天做手术就能出院。
小环这才知道,他并不明白自己已经活到头。看来多鹤和孩子们直瞒着他,瞒到他被推上手术台。
张俭这封信没写完。他写着写着就靠在摞起枕头上,想着小环出嫁给他时模样睡。小环这样想象着。他连写封完整信体力和精力也没。他定把这封没写完信压在褥子下,怕多鹤看见。他还得在两个女人之间继续玩小心眼,就像多年前样。孩子们和多鹤瞒他瞒得真好,他直都相信,他还有不少日子要过,还有不少麻烦要处理,比如他两个女人,还有在她们之间玩小心眼必要。他定相信自己从手术刀下走遭之后,便又是条好汉,所以他才在信里为小环铺排出那样长远未来。信没写完,他对小环歉意便望而知。
她对黑子笑笑说:“咱心领,啊?”
邻居们每天还是看见朱小环拎着装缝纫机头箱子,从楼下大下坡往居委会楼下走。她把那三角形楼梯间租下来,缝纫机架子就搁在那里。但她怕缝纫机被偷,每天固执地把它拎来拎去。黑子又老又瞎,却前前后后颠着屁股跟随着她。
黑子时常会飞似蹿下大下坡,根本就不用视力冲到拐弯处。小环知道那是邮递员来。假如二孩张钢有信来,邮递员就会让黑子叼着信冲上坡,交给小环。黑子常常扑空。但它从来不气馁,总是热情洋溢地扑下坡,对着邮递员瞪着它灰白无光两只眼睛,嘴叉子从个耳朵咧到另个耳朵,摆出它那狗类喜悦笑脸。
二孩被调到西南,在那里娶媳妇生孩子。他有空总是给母亲小环写信,而这天却没有他信。黑子朝着邮递员笑脸却始终不挪开,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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