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脚和腿麻木得很透彻。他用力运动脚趾和腿肌肉,知觉回来些。他蹲着慢慢向侧走,仅仅几步,所耗费体力不亚于那场跟子弹赛跑。但他不敢坐下,生怕坐自己又成具坐姿糖人,再也站不起来。月光很好,老几在月光里看到根棍子,他开始往那里挪动。他终于移动到棍子跟前。由于棉袄袖子把他胳膊塑成抱膝姿势,他很难伸展开来,痛快地用棍子敲打棉袄关节处凝固糖浆。他改变策略,开始用棍子敲打棉袄前襟纽扣。块块糖被敲下来,老几把它们塞进嘴里。他呼哧带喘地咀嚼,股股甜水流进他胃,成燃料。燃料把老几发动,他次次发力,终于把自己从糖衣棉袄里剥离。零下好几度气温,多亏老几运动量巨大,也多亏有糖给他加油。大概十几分钟以后,老几把棉衣和棉裤关节部位糖敲下来。他摸摸棉袄里子藏东西。东西好好,没有沾上糖浆。那是他最后库存:四十六块九毛钱,对纯金袖扣,个蓝宝石领带夹。
月亮上到山顶时候,老几僵硬地上路。不能走大路,大路此刻正热闹,解放军个排个连地到达,见什都叫“站住!”老几连小路都躲开。他就在荒草里开路,他照相般记忆这时可是好使,还有他知识,这些都避免他迷途。他不急不慌地走着,二百公里行程,急不得。
第二天他花大半天把棉袄棉裤上糖揭下来,装进从糖厂偷口袋里。然后他脱下棉袄,拆下缝在里子上那块黑布和那团插着针黑线。他把黑布缝在棉袄脊背上。黑布不大不小,正好遮挡住“劳改”二字和下面囚犯番号。泡过糖浆棉袄针尖根本扎不进去,他手被扎成双血手才大致完成缝缀。
这以后逃亡日子大致是这样,老几夜里行军白天睡觉。大荒草漠上建监狱,并对犯人松弛看管都是鉴于个信念:没有吃,放你跑你也跑不出去。老几却破例。他破例是个偶然,是个奇迹。棉袄棉裤上揭下糖片可以补足他给养,草地随处可睡,白天太阳把大草漠晒得阳春般。糖够他三生吃,吃进去糖在他胃里酿成醋,稍微喘息得深些,就把满腹陈酿醋泵上来,顺着食道直喷上堂,本来有牙病牙都要给酸倒。几次来,嗓子给腌烂,每口糖下去,或每口醋上来,都留下道火辣辣刺痛。
偶尔碰上顺路游牧藏民回归他们冬牧大本营,他就用随意藏语和他们玩笑搭讪,再用些糖片做礼,坐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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