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骚往上涨,连胳膊肘都不愿碰到婉喻。当初你姑母让你婉喻嫁过来你就嫁过来吗?她让你做把锁住锁你就做吗?现在看看吧,锁得最紧是你自己。婉喻却是满足,静静地做个好观众,能在梅兰芳戏台下做观众很幸运,而坐在自己博士丈夫身边做梅兰芳观众更是幸运,她静静地享着自己福分。
直到两天后,焉识才知道婉喻为跟他看那场戏扯什样弥天大谎。她跟恩娘说自己母亲病,从吴淞老家送到上海医院来看病,所以她要去医院看母亲。她钻是恩娘和自己母亲姑嫂不来往空子。司机告诉恩娘,前天晚上送少奶奶去不是医院,是戏院。从戏院接回来不止少奶奶人,还有焉识少爷。婉喻和焉识撒谎资历毕竟太浅,而且对最该听谎言个下人说实话。司机总是漫不经意地告诉你你不在场时发生事。他就这样漫不经心地把小夫妻俩雨夜看梅兰芳唱戏事告诉恩娘。因此焉识这天在课堂上就接到门房通知,要他尽快给家里回电话。
接电话是婉喻。焉识马上知道出事。婉喻从来不接电话,电话在恩娘牌九桌旁边。
“恩娘走。”婉喻说。她倒还是静静,背景里片哭叫,四岁女儿和岁半儿子被恩娘走吓哭。
焉识问婉喻,恩娘走到哪里去。大概是恩娘三舅妈家;恩娘在上海就个亲戚常走动。肯定是三舅妈家,三舅妈爱吃北京柿饼,恩娘走,包北京柿饼都不见,总是去三舅妈家吧。焉识嘴上狠,让她走,让她作,作死人!婉喻不说话,知道他是嘴上狠,到晚上狠劲就发光。晚上九点多,婉喻把恩娘接回来。恩娘挺胸昂首走在前面,婉喻走在后面,童养媳身姿,步子更加内八字。
“不回来趟不行啊。搬出去长期住,总要理几件行李带走吧。”恩娘边自圆其说,边往客厅里走。
焉识和婉喻都老老实实在她身边跟着,听着。
恩娘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自己面前地面说,还不晓得吗?早就多你,你不识相,定要赖在这里,害得人家正经夫妻不好做,半夜三更出去做野夫妻,宁可给雨淋。要不是你,人家会做这种不要面孔不要体统事吗?这是读书人家,哪辈做过这种不作兴事体啊?这大房子,楼上楼下,你挤得人家没地方蹲,花那多钱买票子到戏院里去亲近,还不晓得自己多余吗?
焉识和婉喻都不说话。焉识从来不想赢恩娘,他输惯。
恩娘面说面落起泪来。不就是两张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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