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狠狠地呵斥句,回到车内。没法知道他是否看见自己。晃动马灯在车厢扇小铁窗上晃,小窗只有本笔记本尺寸。她向小窗口移动几步,把蓑衣脱下来:假如刚才焉识没认出她话,都是蓑衣过错。火车“咣当”下,所有车轮在铁轨上重重地滚,再滚……火车轮子运动原来是这样,你牵拽,似乎同时向前和向后。婉喻跟着些牵牵拽拽加速火车轮加快脚步。
祖母在那个中秋夜想很多很多,确信这点。她还想到什呢?定想到那刻,她和祖父突然听到弄堂口进来辆捕人卡车。婉喻是在镜子里看见他神色,这是种她从来没见过神色,可怜极,生气瞬间全走光。他手还停在领带上,领带节刚刚打好,刚刚完成个出门会客形象。此刻楼下客厅门很重地开。是被人撞开。千篇律、毫无必要下马威。接下去,陆焉识这个名字被个嗓门叫响,叫得像个异帮字眼,耳生得婉喻不敢相认。焉识对她说,他去去就来。其实她知道他不会就来;他这去会需要剃须刀,香肥皂,换洗短裤背心,以及衬衫外衣袜子。她拉开五斗橱抽屉,各样抓两件,用件衬衫袖子扎成个包袱,塞在他怀里。报纸上常常宣告这类逮捕成果,邻居朋友亲戚也有做这类“成果”。祖父在下楼之前,严厉地对祖母说:“你别下来。”祖母在她生命最后夜想起这句话。祖父不知等在楼下是什青面獠牙牛头马面,他绝不要祖母看见。婉喻很乖,听焉识话,没有下去。她站在那里吞咽好几大口唾沫,突然看见床边那双羊皮拖鞋。这是祖父最爱穿双鞋,是叔祖父焉得送他,他穿近十年,他得意和舒适都留在那上面,底和帮脱线还不舍得扔。婉喻觉得只要有这双旧拖鞋,焉识双脚就可以时不时回家,那双脚不至于会太受思亲之苦。她撵到楼下。不,是跌到楼下;她解放脚头次显示出劣势,在她刚下两三级楼梯就失去灵便和力量,剩下五个木台阶她是乘着自己大腿和臀部以及脊梁溜下去。好在接下去还有组楼梯,让她重整姿态,恢复体面,走到那些逮人人面前时,又是个娴雅书香门第女主人。她知道焉识绝不会让她送行,送他出大门,送到警车上。她就在门口动不动地站着,听着脚步远去。焉识脚步声被她心从七上八下众脚步声中分出来,渐渐地她就听不见其他脚步,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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