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以为,那样僬悴支离,是她个人事。却不想,他也在经历。
真,真很想忘记。可在佛音静谧里,才发觉刻意地忘记是件很困难事。那些藏在波澜不惊浮沉往事之下,阕诗词,种声音。清晨白露,红樱绽放,细枝末节,零碎琐屑,都会在对着他时候汹涌而出。
迎来,却是迎面两掌。
她错处,大概是数不胜数。所以并不辩白,只是定定望住他,双眼眸格外地黑。
皇帝颤声道:“你做什?逼得永琪连你遣来太医都不敢用。你说,你为永璂,可是暗地谋害什?”
不觉得室中浑浊难忍气息在遂渐淡去,就如怀中身体,在逐渐变轻。
那是生命,在缓缓剥离。
也不知过多久,黄昏夕阳如溶血水,肆意布满整个天空。余晖斜斜地照进内室,勾勒着花梨木床架上痕痕缨络影子,床棱与顶架上雕花都是用金粉笔笔描成,是花正好月正圆和合长久故事,燕是双飞燕,人是照花人。花叶,—蝶莺,花香脉脉,碧枝如丝,在微光里像浮涌金浪,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别过头,才见皇帝站在琉璃帘内,不知何时进来。他身后是廊下排轻红纸灯,不过很快,都要被换成素白。
皇帝眉头紧蹙,脸上全然是萧瑟哀恸,双手轻轻顫抖。
她静静道:“皇上,
如懿乍见他,还来不及起身,泪已落下,“皇上,永琪没。”
皇帝身形是僵死,点点挪进来,他声音没有丝温度,“永琪临终话,朕听见。”他忽然盯住她,扬起手中柄打开湘妃竹洒金折扇,狠狠从她耳畔直劈到顴上,“这是朕最后次打你。”
那折扇原是消暑用东西,玲瑰小巧把,皇帝常自携在身边,自取清凉。此刻他落手极重,来得又急又狠,居然连洒金扇面都刮破几折。如懿倒伏在地上,听得有无数细虫在她头颅里死命扎着,耳边嗡嗡乱响,颊上只是发木。她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盯着他微白双鬓,呵,那颜色,像极除夕夜中纷碎落雪,像未亡人眼睛,淡白,死沉。她老,他也老,都经不得这样沉重伤痛,而且,是最优秀孩子。
足有年不见呵。
这样慌促相遇,脸颊上剧烈肿痛,他却连用手打她亦不肯。她却在依稀茫然中辨别着他样子。她清楚地记得,脑海里,那最后次相见时,他模样。他有点点老,虽然才年,衰老却如黄昏阴翳,不可抗拒地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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