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空荡荡,太医们个都不见,母后和妹妹也不在。秦献公伏身榻上,赤裸背上盖着块大白布,头伏在枕上,素来黧黑征战面孔此刻竟是苍白潮红。嬴渠梁疾步走到榻前低声问:“公父,要否太医?”秦献公将大枕挪到胸下,双肘撑在榻上,抬头道:“渠梁,这厢坐下,听公父说话。”嬴渠梁答应声“是”,便拉过个木墩坐到榻前:“公父,儿臣渠梁,聆听教诲。”
“渠梁啊,公父路,已经走完。公父原未立你为太子,是想不让你过早招风树敌。目下,你已经过加冠之年,二十岁。公父确认你为太子,即刻即国君之位……不要说话,听公父说完。”秦献公粗重喘息阵,晶亮目光盯住儿子,“要叮嘱你三件大事:其,不要急于复仇。二十年来,秦国已经打穷,留给你,是个烂摊子。要卧薪尝胆,富国强兵。象公父这样老打仗,不行。其二,要善待臣下。尤其是世族元老,不要轻易触动他们。其三,也是最要紧条,要兄弟同心,不得交恶。这是让嬴虔立血誓。他若有二心,你可将血誓公诸国人,使人人得而诛之。”说着,秦献公拉开榻头暗屉,拿出卷血迹斑斑白丝。
嬴渠梁双手接过抖开,血红八个大字赫然入目——若负君弟,天诛地灭!
“公父,渠梁兄弟素来同心同德,何故如此折磨大哥?”
秦献公摇摇头,“渠梁谨记:同德易,同心难,大德大节,求同更难
渠梁手持长剑在院中踱步,看见嬴虔身影赳赳而入,连忙大步迎上。
“大哥,你回来得正好,少梁没事吧。”
“没事。魏狗们定在跳脚大骂。哎,公父如何?”
“精神好些。太医正在设法挖出箭头。你快去看看吧。”
“走,起去。”
“不。公父吩咐,大哥回来,立即单独去见他。”
嬴虔惊讶,“这?却是为何?”
“大哥,不要想这些。公父自有道理。去吧。”
“好,你等着,有事即刻出来。”说完大踏步走进门槛。
半个时辰后,嬴虔走出寝室,右手用白布裹着,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津津细汗。嬴渠梁惊讶迎上去,“大哥,怎?”嬴虔微微笑,“没事。洛水渡河时蹭掉块皮,太医顺便包扎翻。”嬴渠梁怔,正要说话,却见白发苍苍老内侍黑伯匆匆走来低声道:“二公子,君上宣你即刻进见。”嬴虔挥挥手催促道:“快去吧。去办件事儿就来。”便疾步走。嬴渠梁不及思索,便跟着黑伯走进寝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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