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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板平放在上官寿喜身边。他保持着临死前姿势,那对着苍天呼吁腔子里,冒出串串透明气泡,仿佛里边藏着窝螃蟹。收尸队员们犹豫着,不知如何下手。其中个说:嗨,就这样弄上去吧。说着他就举起铁钩子。
母亲高喊着:别用钩子钩他呀!母亲把塞到大姐怀里,嚎哭着扑到她丈夫没头尸首边。她试试探探地想去捡起那颗头颅,但她手指刚触到那东西,即刻便缩回来。大嫂,算吧,难道你还能把他头安上?你到车上看看去吧,有被狗吃得只剩下条腿,他这样算好!因为嘴巴捂着毛巾,那闲汉瓮声瓮气地说,闪开吧,你们都背过头去别看。他粗野地拖起母亲,把她和姐姐们推到起。他又次提醒们:都闭上眼!
等母亲和姐姐们睁开眼时,院子里尸首已经全部拖出去。
们跟着叠满尸首马车走在尘土飞扬大街上。三匹马,就像头天上午大姐看到那样:匹杏黄,匹枣红,匹葱绿。它们垂头丧气,身上色彩黯淡。那匹拉梢儿杏黄马瘸条腿,走探头。车夫拖着鞭子,手扶着辕杆。它头上两边是黑毛,中间是道白毛,像只老山雀。在大街两侧,十几条狗红着眼睛盯着车上尸首。马车后边散漫烟尘里,跟随着死难者家属。
在们身后,是司马亭镇长和他随从们。他们有扛着铁锹,有提着铁抓钩,有位扛着根顶端拴着束红布条长竿。司马亭提着铜锣,每走几十步就敲下。锣声响,死难者家属便齐声嚎哭。她们哭得都很不情愿似,锣声袅袅余音刚刚消逝,哭声也就停止。好像不是为亲人痛哭,而是为完成镇长派给任务。
就这样,们跟随着马车,断断续续地哭着,路过钟楼坍塌教堂,路过五年前司马亭和他弟弟司马库试验风力磨面大磨坊。十几台破旧风车还矗立在磨坊上空嘎嘎啦啦响着。们把二十年前日本商人三船饭郎创办美棉引种株式会社旧址丢在大街右侧,把高密县长牛腾霄动员妇女放脚时演讲台丢在司马家打谷场上。最后,马车沿着墨水河边道路左拐,进入直延伸到沼泽地平坦原野。阵阵潮湿南风,吹来腐败气息。蛤蟆在路边沟渠里、在河边浅水里,瓮声瓮气地叫着,成群肥大蝌蚪,改变河水颜色。
进入原野之后,马车骤然加快速度。赶车“老山雀”鞭打着梢马,连瘸腿那匹也不放过。道路崎岖不平,马车颠簸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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