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坐着四人大轿向马桑镇进发。为
雄壮声势，他带二十名县兵，其中有十名是弓箭手，十名是鸟枪手。出城时他
轿子从通德书院校场前面走过，看到二百四十名德国军人正在那儿操练。德国兵军服鲜明，身材高大，阵势威猛，喊号声震天动地。知县心中暗暗吃惊。让知县吃惊不仅仅是德国兵阵势，让知县吃惊还有德国兵手里毛瑟钢枪，更让知县吃惊是在操场边上蹲踞着那排十二尊克虏伯过山大炮。它们似明盖大鳖样向天仰着粗短脖子，两边花轱辘铁轮子看起来沉重无比。知县曾经与几十个县令起，在袁大人到任之际去济南府参观过袁大人从天津小站带过来五千名新编陆军，当时就感到大开眼界，以为国家已经有堪与世界列强抗衡军事力量，但与眼前德国军队装备相比，才明白用全套德国军械装备、经德国教官手教练出来新建陆军还是二流货色。德国人怎
可能把最先进军械提供给自己宰割对象呢？袁大人，你好糊涂。
其实袁大人点儿都不糊涂，而是知县自己糊涂。因为，袁大人压根儿就没想用这支新军去与列强作战。
那天，在济南府演兵场上，袁大人让他炮兵试射三发炮弹。炮弹从演兵场中央射出，飞越道河流座山包，降落在片卵石滩上。知县和同僚们在炮队统领带领下，骑马赶去参观弹着点。知县看到，卵石滩上呈三角形分布着三个深达二尺弹坑。弹坑里石头被炸得粉碎，棱角锋利石片飞出去几丈远，卵石滩边杂树林子里，几棵胳膊粗小树被拦腰斩断，断茬处流出许多汁液。县令们个个啧啧有声，发自内心地赞叹不已。但那天演习大炮，就像是摆在通德书院校场边上那十二尊大炮儿子。知县明白在德国人无理要求下袁大人为什味地退让；明白为什在处理孙丙事件中袁大人就像个巴结权贵懦弱父亲，竟然站在欺负自己孩子权贵之子立场上；自己儿子已经受到欺负，可是父亲还要扇他巴掌。无怪乎袁大人在晓谕高密百姓告示里说：“……尔等须知，德人船坚炮利，所向无敌。尔等多滋回事，就多吃次亏。稍明事理者，不待谆谆劝谕。岂不闻俗言曰：‘老实常常在，刚强惹事端’，此至理名言，望尔等牢记在心……”
知县把自己曾经引为自豪鸟枪队、弓箭手与德国人军队进行比较，顿时感到颜面无光，难以抬头。鸟枪手和弓箭手们也满脸尴尬，走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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