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只怪学生平日不懂世故,恃才傲物。”林明光懊丧地说,“熊秉国是同里,其父熊固基是平塘镇大富翁,仗着家里有钱,又有远房亲戚在外做官,贯在乡里横行霸道。大人,你老别看熊秉国穿戴得斯斯文文,他实际上是个吃喝嫖赌浪荡公子。诗文不通,却又偏爱附庸风雅。学生心里十分讨厌,常常在乡间奚落熊氏父子,于是与他家结下怨仇。今日,熊秉国便以公报私。至于颜癞子,他不过是平塘镇上只癞皮狗而已,学生从来不把他当人看,故他也恨学生。”
“大人,”熊秉国在下面抢着说,“林明光刚才话全是诬蔑。”
审到这里,当过多年刑部侍郎曾国藩心里已有数。他吩咐声“退堂”,便回到书房。
曾国藩细细地思索案件审讯全部过程,以及原告、被告身分、说话、表情、神态,从当堂审讯来看,林明光所说多为实话,而熊秉国很可能是挟嫌报复。但林明光收下串子会令牌,他自己也供认不讳,难保他没有二心。为慎重起见,曾国藩叫审案局委员、安徽候补知县曹克勤到平塘镇去走遭,实地解下。
过两天,曹克勤回来说,林明光确与串子会有往来,又递给曾国藩个小册子,说是从林明光书房里抄出来。曾国藩看那册子封面上题作《太平天国天王御制原道醒世训》,随便翻开页,只见上面写着:“天下多男子,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何可起尔吞并之念。”他把书往地下摔,骂道:“什乌七八糟东西,可笑得很!难道父与子也是兄弟之辈?母与女也是姊妹之群?看来这林明光真是个不安分家伙。”
因为林明光是个秀才,曾国藩这天夜里独自在签押房里为此案思考很久。说林明光勾通串子会,唯依据是魏逵令牌。这本册子,也可能是从其书房里搜出来,也可能是熊家有意栽赃。即使真是从其书房里抄出,也不能作为勾通长毛铁证。林明光说魏逵报恩之事,于情理上可以说得通。此案,若从轻,可将林明光杖责数十板,教训顿后放回家。若从重,就凭他收下串子会令牌,心怀二志,也可判个死刑。从轻呢?从重呢?他记得过去读《明史》,读《明季北略》,都讲到自从牛金星、李岩两个举人投归李自成后,李自成便设官分治,守土不流,气象与从前迥然不同,结果居然推倒明王朝,祭天登位,当起大顺朝皇帝。“读书人附匪逆,则匪逆有可能成大事。”曾国藩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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