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同知接过家仆递来安神汤吹吹,冷却些许才交给惊魂未定高夫人:“喝早些睡。”
高夫人睁开眼,慢腾腾地喝完安神汤,半晌后叹气:“明日想去洪福寺点盏祈福供灯,保佑小青天平安脱险。”
高同知:“也帮捐点香油钱,祈福小赵大人无事。”
他长长叹口气,不得不说赵白鱼为圣上挡刀后拒绝太医救治场面震撼人心。
能坐到他这宰相之位早就是官场里老油条,何况早年战场厮杀,什血腥场面没见过?
陈师道颤抖着抬手捂住脸:“也是逼死五郎人啊。”
再叫他妥协、退让,那封送去两江书信自以为是救赵白鱼,焉知不是压死他稻草?
刀斩三百官后五郎该有多恐惧?
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可他不过是求个杀人偿命公道罢,上至君王下至师友都与他背道而行,都劝他别再走。
停下,妥协,退让,别固执,别犯傻,不值得!
宫宴散去,夜深人静,无人成眠。
陈师道出轿门,掠过殷勤家仆,差点被门槛绊倒,看门童子惊呼连连,府里灯火逐亮起,上上下下都被惊动。
“别小题大做,都回去睡,把灯熄,莫浪费油。”陈师道摆摆手,叮嘱两句,又让人熬点醒神药汤给他,吩咐完才回到厅堂坐下来,怔怔地望着朦胧夜色,动动嘴巴:“怎就不想活?”
他最得意学生,最心疼孩子,被逼到不想活。
明知道赵白鱼慧极必伤,心里清楚他更适合做个看山问水隐士,明白他太刚直,太同情黎民百姓,嘴上时常说着‘官场无是非黑白’,也不是没有妥协过,可是当真有天,百姓公道和官场之道互相碰撞,两难抉择之时,他却宁愿粉身碎骨也要替旁人挣个公道。
便是坑杀万人也曾面不改色地下令。
唯独今晚听到赵白鱼那句‘不想活’,霎时心颤,动容不已。
高同知确欣赏赵白鱼,只是这份欣赏或多或少掺
他该有多孤独?
虽千万人吾往矣,但那条路只有他踽踽独行。
五郎该有多绝望才会心求死?
***
同知府。
赵白鱼不适合进官场。
那时分明这说过,为什后来还极力怂恿他建功立业?为什还游说他入两府当宰相?
明知道两江凶险,偏还撺掇他去。
倒是如愿以偿得个大景第青天学生,可是赵白鱼得到什?
得到他对官场心如死灰,得到他对人间无公道、人人奔走只为追名逐利万念俱灰,得到生死未卜致命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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