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夜晚光怪陆离过去,游离鸽子被放出来,这批已经吃饱白鸽不再像白天那样见人就饿虎扑食地哗啦啦飞来,而是安静地在他脚下窜动。有只鸽子停在他膝头,而他垂下眼,看见鸽子圆溜溜眼睛看着他,乌黑纯净,远离城市切喧嚣。
那刻,他从这些被训练成讨食机器小东西眼里找到些许慰藉,甚至某种与尘世无关神性。
鬼使神差,顾放为擦干头发走过来,微微俯身,去看鹿行吟眼睛。
他刚洗完澡,身上带着薄荷牙膏与沐浴露味道,薄荷凉,但风又是微热。他高,深秋穿外套看不出来,只穿件单衣时却很明显,流畅精致线条下绷着肌肉,给人种隐隐压迫感。
鹿行吟仰起脸,沉静眸子中倒影他影子,样干净发亮。
鹿行吟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杯热腾腾牛奶,坐得笔直规矩,乖乖,好像不是在他家,而是在上课样。
顾放为好半天才把嘴里牙膏沫冲干净,又翻箱倒柜勉强找到包草莓味小饼干,哗啦啦倒出来放在碟子里,然后给鹿行吟送过去。
或许是成长经历影响,顾放为在这些小事上有着些莫名其妙仪式感,好比现在——世交弟弟来,就要给他泡杯热牛奶,再给叠摆得漂漂亮亮草莓小饼干。
是哄小孩手段。
顾放为确认自己没听错后,边用毛巾擦头发边笑:“小计算器,你大晚上跑出来,就是让哥哥教你英语?”
微润呼吸轻轻贴在眼前。
……好乖。
意识回笼,顾放为猛然意识到自己走神,他几乎被鹿行吟眼神迷惑,思绪也跟着散乱起来:“是……学英语?”
他抿抿嘴,“大晚上,来找,学英语?”
鹿行吟握着牛奶杯,认真地点头,眼睛还是跟刚刚样沉静发亮。
他很认真,顾放为给他小饼干,他也没有吃。
他坐着,顾放为站着,眼睛亮晶晶地望过来,让顾放为想起他曾在S市教堂外遇见群白鸽。
那时他远远地离开人群,漠然听着教堂里圣歌,S市教堂白天寂静,几乎看不到信徒进出,来往几乎都是中年大妈和大叔——颇有些魔幻现实是,大妈们领完圣餐,转头就把劣质华夫饼拿来喂鸽子,白天再在教堂前广场空地上跳舞,用音响放震耳欲聋土味情歌,迷离彩灯旋转扫射。
那天有人注意他,看见有个漂亮却奇怪男孩坐在教堂外长椅上,神情肃杀冷淡,从清晨坐到夜晚,他呼吸着冷冬空气,如同个溺水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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