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钦封的随军观察使,调令不日便到,你们将军应当早有察觉,没告诉你么?”李屏南道,“所以你忍气吞声是对的,得罪了他,以后在军中的日子可不好过。”
方天宠思及昨晚卫辰吾的话,本来折腾了一天就心累,这下神情更加沉重,李屏南见状,淡淡一笑:“替你们将军发愁?”
方天宠瞥他一眼,没作声。李屏南转身顺手在栏杆上一抹,让他看自己指尖上的尘土:“北境苦寒,卫将军却在这里驻守了十几年,已经是为北境安宁鞠躬尽瘁了,有什么必要非得把一辈子都托付在此处?眼下陛下又有意制衡,将军若及早抽身退步,凭他的战功,在京中的日子会比这里好上百倍千倍。”
方天宠道:“北陆军是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兵,抽身退步谈
相坚持,劝动了陛下,才得以出兵平乱。”
“朝廷不想打仗,也不想让军权分散得太久,陛下对我已经是格外宽容了。”他说,“其实早几年陛下就开始派宦官到各地监军,只不过给北陆军……或者说给我些面子,才一直没有往北陆军里塞人。然而经此一役,只怕终于促使陛下下定了决心,自孟随今日在酒宴上的言语,便能看出端倪。”
宦官监军,兵部裁减,中枢无人……最后失却圣心,下场必然是鸟尽弓藏。
方天宠张了张嘴,想安慰他一句,却不知该从何开口。卫辰吾慢慢地呼出一口浊气,仿佛借着倾吐缓和了心情,摆手道:“回去吧,早些休息。保护钦差这桩重任就交给你了,现在军中群情激愤,你要多留心,别让他们抓住把柄。”
方天宠嗓音干涩,哑声应道:“属下遵命。”
次日他陪同孟、李二人在军营内参观,忍受了孟随一路的挑剔卖弄,谨慎而顺从地应付他的各种无理要求,并且委婉地阻止了他试图查看军机秘密的行径。李屏南倒是很老实,而且由于他官品并不算高,还要反过来奉承着孟太监,这一天下来,除了孟随尚算过得舒心,其余两人简直是心力交瘁,甚至看对方都有了种惺惺相惜之感。
“内监就是这样的,在宫里给别人当奴婢,出来后就要加倍地折腾别人。”趁着独处的工夫,李屏南悄声对他道,“孟随在陛下面前很得宠,除了斗不过尚恒尚公公外,别的太监都不是他的对手,要不然陛下也不会把他派到北陆军来。”
方天宠漠然地道:“北境苦寒,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真得宠就不会往这里送了。”
李屏南笑道:“方副将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跟我装傻,你以为他只是来劳军的?”
方天宠反问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