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笑,问:“这样说来,你心却是从未死过。”
他淡淡道:“无心。”
先生说:“那为何来此?”
他容貌十分出众,然而这不是最引人注目地方。
这个人,整个人存在,足以让人忘记他容貌、他穿着、他牵着怎样匹马、他手中或心中是否有剑。
若非要形容,他就像夜北风,纷纷雪停后,天光乍破那个清晨,从天边吹来阵极清冽微风。
风自然是从世外而来,在人世走过遭后,又要回到世外去。
他在算命摊子前停下。
但见她头白发,容颜却也不算很老,桌上签文、罗盘虽说略旧,也算应俱全,却不见有人来算。
因这位算命人只算命,不改命。
般算命先生,算出人有灾祸,总是要收取些钱财,教你如何趋吉避凶,她却只掐指算,若算你有难,即使待在家里寸步不动,也会飞来横祸到你头上来,实在神异。
因此,除却那些已然无牵挂老人,会为心中有数来让她算算何时寿终外,几无人问津。
左邻右舍谈起来,总会说,知道这位女先生本事,才晓得,有时不知命,反比知命过得更快活。
日月如惊丸,可谓浮生矣。
人事如飞尘,可谓劳攘矣。
中洲平定,倏忽已十六年。
帝师庄白函掌政,亦已十六年,呕心沥血,终成太平盛世,天下之人,凡提及庄白函,必敬称“先生”。坊间秘闻帝师走过大龙庭,当封帝皇,然拒不称帝,仍奉燕族为皇室,不知真假。
年初起,帝师积劳成疾,已有衰颓之势,皇帝倾尽天下之力,亦无法挽回。
或者说,摊主叫住他。
这位算命先生道:“竟已十数年未见,故人可安好?”
他答:“安好。”
先生道:“这些年过去,你容颜仍未改,却老。”
他道:“心死之人,自然衰老。”
然而这日,却有个人在算命摊子旁停下。
其实这人进长街,人们目光便都不约而同被吸引过去。
这人着袭如雪白衣,牵匹马,自长街尽头走过来。
他手中已无剑。
他心中亦无剑。
传言先生逝前曾面见白衣故人,道:“近日多梦,见爱妻,盈盈下拜,道‘妾已候君多年矣’,醒时,泪已满面,当归矣,当归矣!”
传言不知真假,亦不知故人为何人。
只知今年春早,三月乍到,便有绿柳如烟。
长街边是各色商户,卖扇,卖风筝,卖瓜果。
街中棵桃花树,树下有个算命摊子,却不是寻常算命先生,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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