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沉默不语。
“然而,这天下是这好取吗?”公孙珣继续叹道。“田元皓说打仗艰难,其实若真是只要打仗就能取天下反而简单……高祖七年取天下,又花几年扫荡异姓诸侯,清理六国贵族?到死都没扫干净吧?世祖出河北,十二年统天下,之后又花几年与豪强作对?而且度田事,到底算是成呢,还是没成?事情到这步,别人倒也罢,你们几人就不虚言以对……将来天下,必然是豪强、世族合流,而若不能在这之前抑豪强土地、分世族宦途,重新举弱锄强,那这天下取也要麻烦重重,天生不足
分划,人管后勤……”
“那个董公仁也应该是中途猜到,只是善于藏拙。”田丰轻笑叹道。“便是你,也不过是被功利心迷眼,想要你家君侯取冀州,你在赵国方便建功,这才犯糊涂。可即便如此,不说,你今日难道就会醒悟不到?”
审配时尴尬无言。
“只能说,天下智谋之士何其多也?你家君侯与书信往来时,对属下才智之士多有夸赞,还以为只是吹捧,今日看倒是小觑天下人,便是那个杜畿,虽然贪功名,又何尝不是吓跳……都不知道冀州居然有百二十城?!”
“何谈你家君侯,家君侯,既然献这种定策方略,还被君侯采用,你难道还要弃他而走吗?”审配无奈摇头。
“又不是他三番五次请出来,也不是受他恩惠……如何不能走?”田丰抬头反问道。“真以为你家君侯威德加于天下?且观他此番讨董能否成功便是。”
审配愈发摇头不止。
天色昏暗,喝下午酒公孙珣却并未着急坐车返回真定城,反而在常山山脚下信步西向,立观落日。
“其实君侯若能直言,以理服人,大家还是会赞同。”跟过来数人中,王修犹豫片刻,终究第个出言相谏。
“就怕服太快,无人能像今日这般被田元皓当众指着鼻子痛骂番。”公孙珣幽幽叹道。“田元皓骂那两句话实在是太对,也太痛快……曰因私废公,曰自大无礼!有些人,跟着骤然而登高位,为郡两千石,便不由头重脚轻,视天下英雄无无物;有些人,见到昔日同僚跃而起,便起野心红眼,心只想让扩张争地,好让他们也能挂得青绶银印;而就是这些人,听到汉室不可复兴,却惊得比谁都厉害……个两个,其实都是被功利迷眼,失态,偏偏还都是跟不辞辛苦、砥砺多年旧吏,连责备都不好责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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