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渴求着见上他面,却又恐惧着遭到对方拒绝,他为那孩子预设性格,并在脑海中设想他行为。他时而想象他会透过这人类身躯,认出自己龙灵魂;时而又想象他对羊湖畔封正漠不关心,或许早已彻底遗忘。
他在这两种设想中不断煎熬,度过许多个夜晚,更感受到得道后日子,并不比当污脏虺更幸福,没有灵魂时,煎熬是皮囊,有灵魂后,煎熬是灵魂,世界就像巨大熔炉,不断以巨力捶打着置身其中生灵。
哪怕在这圣洁之地所诞生龙,也不能幸免。
但该来总会来,直到他学会大多数藏语,知道人与人之间关系,也知道人都有“特征”,譬如装饰、年纪等等区别于其他个体表象,最后,他已经再没有什能在旅人身上学到,他才决定离开羊湖。
要去找他。陆修在心中说。
初人类都长得差不多,他无法准确描述那孩子长相,只相信自己若当面见到他,能眼分辨出来,仅此而已。
当然,他询问得不到任何回应。羊湖朝圣者来又去,这年在人间被称作同治四年,西方尼泊尔与满清打完仗,世界屋脊正在剧烈变动,陆修在羊湖畔见过形形色色人,他清楚地知道,他要找那孩子直在,只要愿意,定能找到。
唯独自己不能冒冒失失地到他面前去,化为原形把他掳走。
所以他先得学习怎当个人,以人身份找到他、接近他。要想当人,就需要学习。学习人语言,学习人生活习惯,学习有关人知识。
每天他都努力地辨认着各种各样旅人,偷听他们交谈,并模仿他们发音,他用三个月来学习藏语,并朝他们交谈。偶尔有人问他来自何处,他也学会伪装,告诉他们,自己来自喜马拉雅山另边,那个遥远国度。
他开始以羊湖为中心,慢慢扩大搜索范围,并朝人打听,模糊地描述那个
藏人们没有怀疑,邀请他饮酒,询问他去处,陆修却从不回答。
他急切地想找到那孩子,却仿佛又在畏惧什。
找到他,见到他,然后呢?
然后该做什?陆修在羊湖畔生起堆火,日日夜夜坐在火堆旁。告诉他,是被你封正那条龙,想留在你身边吗?
他会不会害怕?陆修没来由地担忧着,他从藏人们交谈中得知,他们对龙既敬又畏,他们相信世上有神灵与恶鬼,但仅限于祈福与消灾。接触人类渐多,他也就逐渐形成最初念头:自己身份必须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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