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晚何初三睡在他那已经被阿爸改造成杂物房
小卧室里，床下与床四周都堆满
杂货。
他在四周逼仄黑影里睁大眼睛，伸出右手，举向黑暗天花板。
他摊开手掌，看着自己修长五指形状，缓缓地、用力地握住拳，复又松开。
“不是，”何初三摇着头，不肯再细说。
“唉！”何阿爸叹息道，“人哪，辈子造多少孽，就得还多少债！他们这种出来混，迟早要还！你说你个大学生，老担心黑社会算什
事？就由他去吧！”
何初三言不发地摇着头，手指紧紧地掐进太阳穴里。
他说不出口，不行，不可能，怎可能由他去，怎可能放手！他刚刚亲吻过那双唇，就眼睁睁看着那人被破门而入警察带走，他被按在地上那刻疯到极致，甚至愿意为夏六阻拦警察，不顾切地让夏六快走……正义，良心，道德，他念十几年书，听阿爸二十几年教诲，却居然想去维护个满手鲜血恶棍！
他明明满怀希冀、踌躇满志，希望着有朝日将这个行差踏错黑社会引回正道。但是前路漫漫，还未能大步踏前，就已经先将自己陷进去！
他太天真，太乐观，他花大半年时间去玩个欲擒故纵小游戏，却全然未察觉平静水面下暗潮汹涌，他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还能等他慢慢长大，等他羽翼丰满，等他布置计划，等他劝慰引导……但是直到今天，他才幡然醒悟，夏六陨落只需刹那，而他甚至丝毫无力去抢救！
崔东东让他放心，他如何放得心！夏六肆意妄为，开赌档，开妓院，卖白面，跟其他帮派血拼，什都做！就算逃得这次，怎逃过下次？说不定有天还会被抓，说不定有天横死街头……出来混，迟早要还……
他想着夏六陈尸街边样子，越想越怕得发抖。他深深地抽着气，将潮湿双手从脸上拿下来，以为自己哭，结果手心里只全是冷汗。
“阿爸，
没事，你让个人静会儿。”他看着手里汗渍低声道。
何阿爸长叹声，往他低垂脑袋上拍拍。他这儿子从小看着听话乖巧，脑子里却自有套主意，他管不上，也没法管。好在何初三懂事聪明、又知道分寸——想来也闹不出什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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