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超不是那蠢笨人,朝中局势他看得清清楚楚。如果皇帝真动杀心,他定不会坐视自己单独进宫面圣,势必要寻个借口尾随而来,镇守雍王府他进上阳宫根本不难……
“朕如今风烛残年,更兼这次中风,自知命不久矣。爱卿三十年来直谨慎奉公,克己守则,朕竟觉得时也离不开爱卿侍奉……”
皇帝举起面前桌案上酒壶,用衰老而布满斑点手斟满杯酒,慢条斯理道:“因此
“三十年。”皇帝重复句,放下喝空药碗,半晌道:“爱卿今年也年过而立。”
“是。”
“自古以来侍奉皇家,有甘罗十二为宰相,也有姜太公七十封太师;但像爱卿这样,几岁就入宫学武拱卫内廷,从古至今都很少见。”
“陛下过奖。”
皇帝点点头,忽然问:“爱卿对朕忠心?”
皇帝病重缘故,上阳宫封门闭户,静寂阴森。往日那些富丽庄严屋宇雕梁在幽暗中格外冰冷,沉沉压在头顶,迫得人胸口发闷。
“谢统领,”圣上心腹宦官欠欠身,尖着嗓子道:“陛下连日多病,极怕见杀气凶猛之物,请卸下刀兵。”
——禁军统领奉召面圣,向来是不需要解剑。
谢云视线向后掠去,不知何时殿门已经关闭,外面黯淡天光穿过雕花门扇,在虚空中投下不明显光束。
谢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周围安静良久,宦官只觉自己掌心捏出满把冷汗。但他视线仍然低垂着,声不吭,也不让开通向寝殿门。
这话看似随意,内里却隐隐暗含杀机,谢云心念电转,道:“臣对陛下忠心天地可鉴。”
“唔。”皇帝似乎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说:“那朕便赏爱卿个恩典。”
谢云心脏忽然不受控制地跳起来,条件反射想回头望向门外,但他控制住。
殿门是关闭,他知道。
此刻单超在那里?
煎熬中时间显得无比漫长,终于只见谢云手抬,却是从腰间解下太阿剑。宦官忙上前接住,差点被上古神剑压得个趔趄:“这……这边请。”
皇帝是真不太好。
谢云单膝半跪,眼角却打量着不远处高居堂上九五至尊,忽然没来由想起当年自己第次被尹开阳领着进宫面圣情景。那时当今正值盛年,帝威十足,满皇宫金碧辉煌衬托得他更加龙气四溢;现在他却耄耋老矣,佝偻身躯像是要被那层层明黄龙袍、重重深宫华影吞没般。
“爱卿入宫几年?”皇帝慢慢喝着汤药问。
谢云低头道:“回禀陛下,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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