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候,大河——因为这日太过兴奋、又跑又跳地围着披着狼皮他疯玩——累得躺在他怀里打盹,小黑脸上口水泡泡呼啦呼啦,梦里也带着很纯粹开心傻笑。
山神老模样揉揉他头发,然后偏过头静静地看着这身披风。
他将冰凉手淹进厚重黑毛里,想起这只昔日称霸山林狼王,想起它咬断大河父亲脖颈那刻,也想起大河爷爷带着乡亲来剿灭它那夜。
那些山中冰冷夜,多少生灵逝去,这些曾在他面前鲜活而生动人与兽,恩怨与仇恨,到最终,都只是抔黄土。
山神低头看着大河睡脸,落日阴影打在这孩子睡得欢喜脸颊上。
舅妈,山神连爷爷都没有,谁给山神做新衣呢?
大河下山就闷头跑回他家祖屋里去。爷爷死后,这几间破旧土屋子就直空置着,三舅妈在这里摆放些杂物,废弃农具上生着青苔和小白菇。
他钻进爷爷那间屋,垫着凳子去够挂在墙上、被竹叶编帘子盖住件大厚披风。披风很重,脚下凳子发出吱呀声响,然后很果断地坍塌下去,他举着披风很灵巧地跳开,并没有狠狠摔到地上。
他将披风铺在只剩木架子床上,掀开上面竹帘,那是件灰黑色狼毛披风,做工粗犷,在肩上破掌心大块,且边角处磨损得十分斑秃,还残留着许多污秽土块痕迹,是破旧到连三舅都不想捡去接着用件披风。所幸上面还有很大部分地方覆盖着厚厚毛层,他摸上去,触感软中带硬,撮撮狼毛纠结在起,有些刺手。
几日后下午,帮三舅做完农活,他屁颠屁颠地用竹帘子裹着狼毛披风往山上送。
他想,他究竟为何会在那场竹叶雨里出现这孩子面前。究竟为何,会因那偷偷靠近、触摸上他泥塑脸颊
山神看到披风时候愣下。
大河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反应。
果然山神愣下之后便笑起来,很是开心似,道,“给?”
“嗯!”大河响亮地应道。他将脏污土块都洗掉,等俩日才晒干,还偷偷剪自己棉袄块衬里,补在披风肩上缺口上。补得并不好看,并且没有狼毛,看上去十分怪异。于是他自作主张,又将自己编只竹螳螂缝在上面遮住,看起来就像肩上站着只耀武扬威神气活现真螳螂样。
山神披着那模样古怪披风,低头用苍白修长手指戳戳那只被固定在肩上螳螂,戳得它高举螳螂刀颤下,便又笑起来,十分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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