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伏在她怀里痛哭流涕,哽哽咽咽撕心裂肺每个声音都像是从喉管里染着鲜血挖出来。
最后乱葬岗上回荡着他哀鸣,那声音扭曲嘶哑,含混不清,有时候像是人哭声,但更多时候却像是幼兽失去母亲后哀鸣。
“阿娘……阿娘!!”
“来个人啊……有没有人……来个人把也埋吧……把也埋吧……”
转眼,二十过去。
他身上已经没有活人气味,尸臭弥漫到他骨髓里。
他没有镐,就用手在乱葬岗下刨个浅浅坑洞——他实在没有力气挖个深坑,他把自己烂到面目全非阿娘拖着,拖到坑洞里,然后他就呆呆坐在旁边。
过很久,他木僵地说:“阿娘,该把你埋掉啦。”
他就开始掬土,才掬捧,洒在娘亲胸口,他崩溃,他痛哭起来。
真奇怪,他以为眼泪都早就已经流干。
地界讨食要饭,曾亲眼见到母亲活活饿死,他连个裹尸草席都没有。那时候他请求个儒风门修士,能不能给他置办具棺材,最薄最差就好,但是那个人对他无不讥谑地说句话——
那个修士说:“什人就该配什棺,命中三尺,你难求丈。”
他没有办法,于是想把母亲就地掩埋,但临沂管制森严,最近个乱葬岗在岱城之外,翻过两座小丘才能抵达。
他就拖着母亲尸体,路受着嫌恶、鄙薄、惊讶、同情目光,但是没有人帮他,他走十四天,个小孩拖着具女人尸体,十四天。
十四天。个愿意帮助他人都没有。
“不不不,埋就见不到,埋就见不到。”他又爬到坑里,伏在腐臭尸体上嚎啕着,眼泪簌簌滚落。等到情绪稍缓,他就又去掬土,可那泥土像是有某种可以打开人泪腺气味,他又溃不成军。
“怎都烂成这样……都烂成这样啊……”
“为什连个席子都没有……”
“阿娘……阿娘……”
他拿脸去蹭她,他没有嫌弃她脏,她臭,她是死人,她浑身上下没有块好皮,她流着脓血,身上爬着蛆虫。
他开始还会跪在路边恳求,恳求过路君子、马夫、农人,能不能用木板车带他和阿娘程。
可是谁会愿意把具素不相识尸身往自己车上放呢?
后来他也不恳求,只是咬着牙,拖曳着母亲,步步地走着。
尸身僵硬,又软化,开始腐烂,有恶臭和尸液渗出,过路人无不对他退避三尺,掩鼻急趋。
第十四天,他终于走到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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