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霆豁然回身,说:“先生难道就不怕死吗?”
迄今为止,没有人问过薛修卓这句话。他看向李剑霆,答道:“朝臣死社稷。”
守社稷,应舍得。
薛修卓舍得,他连这条性命,这生名誉都舍得。
李剑霆默然须臾,道:“敬先生,也舍得。”
薛修卓比谁都明白。
“你连续上奏,请求罢黜费氏旧爵,抄斩费氏满门,”李剑霆指腹滑动,在画上拖出指印,“致使世家对你尤其忿恨,也是为给朕个同仇敌忾机会。”
丹城费氏、芜城韩氏还有荻城花氏,李剑霆在登基前后由内阁和薛修卓相助,口气革掉世家主力。现在他们迫于中博威胁要跟世家缓和气氛,就得有个人来承担前仇。
李剑霆回眸,说:“先生这是要以身殉道,助坐稳万里江山。”
檐角宫灯点亮,微弱光透过珠帘,零碎地照在薛修卓背上。他背部削瘦,官袍陈旧,像钉在阒都松,临风不动摇。他望着那幅画,道:“守社稷,应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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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不极则不反,恶不极则不亡②。”
姚温玉疾书,字迹潦草。里间都被纸页铺满,他握笔手细微地颤抖,终于在弃笔时掩唇剧咳。
时机,时机。
戚时雨想要戚氏把戚竹音“东烈王”承袭下去,他比萧方旭更谨慎
所谓上胁帝王、下横朝堂者是权臣,多数紧握重柄不遵礼法,行事僭越聚纳朋党,所以花思谦是权臣。如果李剑霆像咸德帝和天琛帝那样优柔寡断、怯弱式微,薛修卓可以选择当个权臣,然而李剑霆不是。
也许大周在某些时候需要柔软且温和皇帝,但在此刻,在这里群狼环伺间,如果李剑霆做不到刚毅果决,只能做个听凭朝臣指挥傀儡,那她就根本不配坐在这里。
“规诫有言官,理政有朝臣,唯独太学不在庙堂之上,却能辅议天下政事。若是把太学声望系于臣子身,就是左右君王决策狼,所以微臣要孤立于群臣间。”薛修卓眼眸里很平静,他平静不像普通人平静,更像是已知前路,因此中途不论是挨石头,还受唾弃,都不会为之所动。
名望看似缥缈,实则也是聚党关键。海良宜生时不结党,每日回府后甚至不见朝臣,但他真没党吗?寒门聚集,太学朝向,姚温玉能为沈泽川招募天下贤能,亦有海良宜名望在里面。
薛修卓任职户部都给事中考评皆是优异,前有咸德年理清厥西、振兴十三城功劳,后有盛胤年稽查田税、还田于民功业。他用过这个“名”,并且深谙煽动浪潮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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