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也举起面前酒盏,看着孤坐客席年轻人,心中暗叹。
此子,不是同道中人。
他永远也不会跟他们起纵酒狂饮,服散谈玄。他甚至不能推崇自己这套“名士”作为。他不想自己,更像乐广,像裴頠,像那些风姿绰绰,却又心国事,死于朝堂之人。他们心中虽有老庄,但是儒者使命,从未消散。
这样人,不会为他所用。
王衍已经五十岁,到知天命年龄。他生都在朝堂,为着高位步步钻营,没有人比他自己需要什,又有什能为自己所用。
,有心谋国,不是死就是隐居山林。若非朝中无人,竖子横行,又怎会把大好河山弄成这副模样?
梁峰身后,崔稷紧张提起心神。他是解自家府君,更清楚他务实态度。这样勤政,不可能用任何托辞掩饰,也必然会被这些清谈之士视作俗物。之前东西可以辩,这个要如何应对呢?
梁峰也沉默下来,那张俊美无暇脸上,就像划过层薄云,显出几分朦胧怅然。
片刻后,他轻叹声:“自死中生,已是侥幸。如今畏死,也怕见他人丧命,只得勉力为之。”
这话,真丝毫不洒脱。而是个耽溺于生死,挣扎于乱世中孤魂。然而他说真诚,没有分毫矫饰,也不曾露出羞愧神色,只是那袅袅道来。就像嗡声,拨乱心弦。
他身旁这些人,从王澄到王敦,从谢鲲到胡毋辅之,无不是他巩固权位手段,是他控制司马越棋子。也正是因为这样巧妙投其所好,引领士林,才能让他坐上司空这样高位。
而面前这个年轻人,永远不会是自己阵营中人。甚至永远无法讨司马越欢心。这样人,
面对这样回答,哪怕醉酩酊,胡毋辅之也说不出狂言。所有人,他们这些醉生梦死之人,逃避是什?恐惧是什?麻醉又是什?不过只是个“死”字!及时行乐背后,是对生死大畏惧,是“恨不能”惶恐和怯懦。他们各个熟读经史,深谐老庄,都有着满腹才华和玲珑心肝。他们在内心深处,又如何不知,这些表象之后深意呢?
亭中,乐声止,人声静。那瞬,落针可闻。
然而下瞬,胡毋辅之笑出来,大笑拍案:“当浮大白!”
说着,他拎起桌上酒尊,恍若牛饮般大口喝起来,喝得满脸酒水,犹似涕泪纵横!
其他人也在这大笑声中笑起来,举杯畅饮。乐声起,歌声扬,吹散那短短不吉和惆怅,也让所有人忘却那可怕“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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