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吗?”他轻声问李白。
李白憋着哭腔抿住嘴,又点头又摇头,不回答他,只拥抱他。抱得太紧恨不得把他勒进骨头,杨剪差点就真要面朝红土。他什都看不见,却无法停止这个拥抱,最大限度分离是条伤腿,他认真地呼吸,呼吸李白脸、他头发,当然不会有多好闻。他想呼吸李白头发。在这次次呼吸里他静静想,想到那多看不清断路、岔口,还有几条下山可以尝试法子。把握越来越足,却有偶尔几个闪念,杨剪觉得下不去也没什,死在这儿也没什,他什都有,是吗?是吗。也没有过去多久,李白喘着喘着,忽然叫他名字:“杨剪。”
“哥……哥哥。”还推他肩膀。
不是老师。这到底是随口叫还是视心情而定,有套标准?杨剪回过神,也回过头,顺着他目光看。
哇。杨剪坐直身子。
。
就像嘲笑自己。
他与这样李白接吻。李白与这样他接吻。
他们吻到地上,李白腰软得躺倒,杨剪就俯身撑起边胳膊,不压痛他,只在个个亲吻间隙,在他脸上细细端详。泥土、云雾、泪水,这些湿润味道,也是自己吗?
不,它们只是李白。
雾气散,散得干二净,从这个高且陡角度,竟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几百米以下谷底情况,有河流、村寨、层叠茶田……以及远方路上流淌车辆。车不过粒米,而人是砂石尘埃。山谷另边峭壁上竟然还有先民留下巨大岩画,赭红,鲜红,原始粗糙图案,喷涌冲天姿态,好像大地从心底裂开伤口。
玉人谷原来是这副模样。
差点忘,山下还有个世界。
杨剪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灰土,从地上捡起拐杖、黄花,也搀起
碎石、山峰棱角、疼痛记忆,这些不是李白。
“杨老师,你哭吗?”李白还在问呢,用红肿眼睛注视他,用笨拙、冰凉手指,抚摸他眼角。杨剪想,应该没有,至少感觉不到。他知道自己麻木,直都知道,时半会儿又怎改呢。恨很容易但爱太难,所有痛苦都已经持续太久,所有“原本拥有”也都可以离他而去,杨剪无需勉强,也并不在意。
但现在例外就摆在他眼前。
李白不是痛,也不是苦。李白好像最初就在身体上刻下字:不会离你而去。
在某个自己都没有察觉时刻,或许是否认自己“社会性实验”那天,他把这些字刻进眼中,也不再允许离去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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