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净看了眼因为天冷缩成一团的孩子,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
以陆净如今的眼力,不难看出北葛子晋气脉极度空浮,一身修为好似竹篮盛水,去了十之八九,残存下的一丝也只比普通人好一些。而当初在杻阳山,北葛子晋可是
“阿洛!”
神君扶着残桌,踉跄起身。
恶鬼回头看了他一眼,终于松开手。
定格在半空的雪花炸开。
牧狄向后踉跄倒退,在地面上踩出几个深坑,才堪堪止住。与此同时,血衣黑发的年轻人化为一道流光,被神君收进袖中。
触目惊心的红。
躲在屋子里的胡家小孙女尖叫了一声,她从来没见过谁咳出的血多到这种地步,也从没见过谁的身形会消瘦到这种地步,就像随时会倒下,就像随时会支离破碎。她一把拉开门,跑下台阶,又猛然停住。
一只苍白冰冷的手扼住牧狄的咽喉。
粥棚里,横空多出一位年轻男子。
血衣黑发,杀意淋漓。
众生?
——没有比那更让妖族疼痛愤怒的事了。
妖族不在乎死亡,也不在乎厮杀,可从不周山以后,所有修士,所有仙人,都在讥讽它们舍命珍视的友谊只是一个笑话……他们最信任最深爱的神君背弃了它们,把刺伤它们的刀剑亲手交给了凡人。
从那以后,每一次厮杀,每一位友伴的死亡,都成了血淋淋的提醒:
这些刀剑,这些术法,来自他们最信任的神君。
雪下大了。
…………………………
瓦罐里的水开了,草木煮沸之后,空气都是药味。
北葛子晋蹲在木廊前,一边看火,一边给昏沉沉睡着的侄子清理伤口。陆净坐在陈旧的团蒲上,打量这里,白灰脱落的墙壁被写满算式的纸贴好了,不知为何,那些算式总有些熟悉。除此之外,堂屋里摆放了几个坐垫和矮桌,其中两三张还留有小孩子的涂鸦——这么弹丸大的地方,被北葛子晋改成了一间小小私塾学堂。
“教点字和算术,附近有几个孩子还算聪颖。”北葛子晋见陆净在翻阅桌上学生的课业薄,解释道。
“阿洛。”
神君握住恶鬼的手腕,关节泛白。
“你回去。”
恶鬼不动,手指仍在一点一点收紧。
牧狄喉咙间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狭长的眼睛瞬间转为冰冷的竖瞳,青色的鳞片爬上眼角,额头上瞬间生出狰狞的独角,电光在角上跳跃。石阶与木架上的所有坛子同时震动,飞雪定格在半空。
最信任的……
最深爱的。
多好笑。
神君重新咳嗽起来,刚压下的血重新涌出。
一滴滴落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