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不能乱跑啊?”他吼,“你谁啊?”
他攥紧指尖。
“……偏要走,”他恨恨地,“三叔来,就回家,你这个……这个……”他“这个”半天,太过良好教养,让他没法把“蛮民”这个中原对四方部族侮辱称呼
眼泪怎止都止不住,啪嗒啪嗒,毡毯面湿痕迅速扩大。
怎可以这对他……
身边毡毯下陷,图勒巫师坐在仇薄灯左边,手臂撑在他右边,将他罩进自己气息里,擦拭他眼睫、擦拭他脸颊……微冷手指动作很温柔,像前几天夜晚轻轻拢住他手指时样温柔。
说出话却格外平静,格外残酷。
“……阿尔兰,不能乱跑。”
鹿衔环。
他就像、就像图勒巫师牧羊小羊羔,被圈在毡毯上……不,比那还过分,牛马羊至少还能出圈。他却只能被饲养在毡毯上,被蜷曲、被剖展、战栗、呜咽、哭喊……从天黑被放牧到天亮,又从天亮被放牧到天黑。
仇薄灯手指深深地抓进兽皮,用力得指骨打颤,指节青白。
视线逐渐模糊。
……共毡礼,就是、就是洞房。
“你混蛋!”
矜娇小少爷唇瓣哆嗦,指尖哆嗦。
整个儿气得都在哆嗦。
泪珠儿顺着他靡丽脸蛋往下滚,滴滴,掉到毡毯,很快就泅开片小小湿痕。他难堪地,耻辱地蜷缩起身,堆在毯角、垂在墙根链条被扯动,金环与金环碰撞,发出叮叮当当脆响。
他彻底崩溃。
说是中原话,说得很慢,但出奇准确。
真……
太混蛋!
小少爷把推开他,把头埋进臂弯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比任何次都凶。瘦削肩膀直打颤,整个人缩成小小团,仿佛难过到极点。
共毡才不是洞房。不是。
许则勒说错。
共毡礼才不是洞房。
没有谁洞房像他这样,不让他喊,不让他哭,要还他去看。更没有谁洞房后会像他这样……以前,在东洲,世家小少爷也有过羞涩懵懂想象,新妇铜镜描眉,夫郎拈沾花钿,指尖轻轻触碰,分开,又回来,握住……
没有。
都没有。
“混蛋!!!”他哭喊。
喊得直接破音。
少年小腿纤细,莹如白玉,此时脚腕处却被戴枚暗金古镯。
镯子三指宽,嵌有宝珠,古朴沉穆,好似观音相臂钏,偏偏连条长长、细细锁链……炫目链条拖过毡毯,弯垂过墙根,斜拖到兽首挂钩,锁在那张古老、神秘镀银鹿骨面具下方。
镀银鹿骨冷冷俯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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