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了时间其实另有原因:她旅行却没有托运行李,被刚才那位凶神恶煞的女主管盯上了,于是检查人员对她手提箱里的所有物品,从身份证件到洗漱用品,一一细致排查。不过他们当然想不到,她手提箱里的日本袖珍收音机其实也是一件武器,只要调到特定的频率,我们就能跟智利境内的抵抗组织联络。然而那一刻,我比她还焦急,因为我估计她在机场已耽搁了半个多小时;但在出租车上,她向我证明说其实不过晚到了六分钟。出租车司机听到我们的交谈,叫我大可放心,因为距离宵禁开始并不像我以为的只剩二十分钟,其实还差八十分钟呢。我的手表没有调,还是里约热内卢时间。实际上,那一刻是当晚十点四十分,夜色凝重而阴冷。
我难道是为此而来?
随着我们驶入城区,原先设想中重返故乡时噙满泪水的喜悦渐渐被一种不安的心情所取代。事实上,通往洛斯塞里略斯旧机场的路是一条老路,会穿过工业带和贫民区,军事独裁期间,这片区域多次遭到了血腥镇压。而现在连接新国际机场的路是一条灯火通明的高速公路,条件和世界发达国家不相上下。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这是个令人失望的开端,我原先不仅坚信独裁统治丑恶,还指望在街头、在日常生活中、在人们举手投足间观察到,bao政的失败,并用摄影机记录下来,传播到全世界。但现在我们每前进一米,起先的沉痛便一点点化成了明显的失望。埃莱娜后来承认,尽管那一段时间她曾多次回国,但对此也同样感到了不安。
不仅如此。圣地亚哥跟我流亡海外时所听到的情况正相反,它仿佛已是一座璀璨的都市,聚光灯下的纪念碑令人肃然起敬,街面上整洁有序。警察还不及巴黎或纽约街头常见。一眼望去似乎没有尽头的贝尔纳多·奥希金斯大街宛如一条光的河流,在我们眼前徐徐铺开。大街起始处是历史悠久的中央车站,由巴黎铁塔的建筑师古斯塔夫·埃菲尔设计。甚至连对面人行道旁那些憔悴的站街女也不像过去那般可怜、悲戚了。突然,在我这一侧的窗边,总统府拉莫内达宫仿佛不受欢迎的幽灵般赫然显现。我上一次见到它时,这座建筑已是覆满灰烬的空壳,而如今,总统府整饬一新,重新启用,似乎成了一座法式花园深处的梦幻官邸。
城市的地标建筑渐次排列,从车窗前一一掠过。富豪们聚集一堂操纵传统政治戏码的联盟俱乐部,智利大学昏暗的玻璃窗,圣方济各教堂,国家图书馆的雄伟殿堂,巴黎百货商场。在我身旁,埃莱